贺长云背对着她站在剑架前,拿了巾子仔细的擦。她轻手轻脚将热水放下,顿了会儿,小声道:“水来了……”
想起他初到军营那晚,她失措的举动。安和也不说伺候不伺候,只想远远躲开。贺长云也不为难她,嗯一声,点点头,兀自去屏风后擦洗。他不发话,安和不敢擅自离开。只屋内哗啦啦的水声,弄得她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扫。
终于,屏风后水声渐歇。贺长云满身水气的出来。安和松了一口气,钻去屏风收拾。可瞧着面前剩下的半桶热水,又纳闷起来。她看一眼那边坐着的贺长云,迟疑着将水拎起来,走出屏风,问道:“督军可还是要泡脚?”
知他喜洁,她特地拎了满满一桶水过来。本以为还要再去拎上一桶,没成想他只用了半桶。安和有点不知所措,犹豫半晌,暗叹一声过去,“奴婢伺候您。”
贺长云却摇头,兀自躺进床铺,“不必了。”
安和听他这么一句,捏紧的拳头送下来,舔一下唇,低头告退,“督军安歇,奴婢便退下了。”这当口,伙房炉火应该未熄,她能去蹭个暖和。
她这么盘算着,埋头要往帐外走,却听的他在后头淡淡,“你去哪里?”
贺长云将人喊住,直咧咧揭穿,“你今晚不是没地方去么?”
安和讪讪。
贺长云看她,“洗漱完了过来睡吧。”
安和手指纠在一块儿,半晌,咬咬牙,提水走进屏风。暖|床这些活计,本就是她分内事。他能这么坦然的说出来,她再一味推辞,便是她叨念着往事,显得不识趣了。她这么想着,掏出发白的手绢在桶内浸湿,仔细擦洗了一遭。
擦洗完毕,她捏着衣角,轻手轻脚走到榻边。贺长云看她一眼,放下手中军师,长腿微弯,让出一片被褥让她上来。
安和攥紧领口,捻脚捻手爬上榻,拎了被角蜷缩一角,尽可能不碰到贺长云。她知道,自小喜好洁净的人,很难改掉干净的习性。此番省水梳洗,让她上塌,不过是念及往日旧情。若他们毫不相识,他必不会如此待她。
他心里,多半也是觉得她脏的。
想通症结,安和心底最后一丝羞意也消失殆尽,转而涌起无限怅惘。她呵一口气,蜷腿往被里钻了钻,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贺长云灭了床头灯,静默片刻,开口道:“过来些。”
“有风。”他道。
安和往他身边移了移。贺长云暗叹一声,而后再也忍耐不得,扯住她手腕,将人拖到身边。她身体紧贴着他,绵绵软软一团,像是没有骨头。
被他圈住身子,安和僵住,大气不敢出,两只手揪紧领口,一下下咽口水。被褥里冒出的热气带着些许他身上的香味,蒸得她两颊发烫。且他呼出的热气又扑在她耳边,惹得她耳尖热烫烫的像要掉下来。
她微微挣扎了下,想逃开这股热气。不料贺长云也动了下,两厢一来,她往前一倾,一点障碍都无的贴上他硬挺的胸膛。
面前忽而贴上一片柔软,贺长云微怔,忽的想起一件过去的事,呼吸蓦地粗重起来。他记得,她十六岁的时候,一对小兔子沉甸甸的饱满如蜜桃,这么多年过去,不知现在是副什么样光景。
他在黑暗中看安和一眼,指尖微动,片刻后,手掌顺势而上,握住。
安和脸颊滚烫如火,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贺长云手覆在上面,掂量着重量。大了许多,也重了许多。他舔唇得出结论,只可惜帐中漆黑,被褥又遮得严实,他瞧不清楚它们现在的模样。
心思一动,眼前便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当年她慌乱着遮挡,却怎么也捂不住春光的模样。
纵使那时醉着,依旧瞧得清清楚楚。
贺长云扯开嘴角,悄无声息露出一抹笑。他笑着摇头,垂眸片刻,身子压下去,唇舌在她顺着她肩头一路下滑……
他对林安和或明或暗的一些心思,就是那晚之后,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
第26章 姻缘债(八)
暑气难耐,晚间天气炎热依旧。没有冰山的屋子更是闷热难当。
林安和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仍旧难以入睡。将将晾干的发丝又被汗水浸湿,同寝衣一块儿,黏嗒嗒的粘在身上。
她苦恼的爬起来,手背抹一把脸上的汗,穿好鞋子走去窗边。窗户洞开,一丝风也无。她揪紧眉头,想了片刻,伸手将屋内几扇小窗一一掩上。然后回到床上,解了身上小衣的带子,把小衣脱下来,扔到一边。独留一片小小的肚|兜。
因着太困,脱完衣衫,她便倒头扑在床榻,呼呼大睡起来。
贺长云翻进小院的时候,院里静悄悄,平日里林安和住的那间小屋,门窗也都掩着,只屋内一星半点烛光,告知来人此处并不是空院落。瞧见房内烛光,贺长云舒了一口气,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捡了枚石子丢向窗棂。
“林安和。”他捡了一堆小石子,有一搭没一搭往那边扔。
今日花灯会,他照例同林安秋一道出去,毫无悬念的又是一通冷待。一场灯会看得兴致缺缺,就连灯王出场,他也没力气抬眼去瞧。将林安秋送到林府大门,他转了一圈,趁着无人,翻墙过来寻林安和。
一晚上过得劳心又费力,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给她听。
平日里一喊就跑出来的林安和,今日里一堆石子都扔完了,屋里还是静悄悄没个动静。贺长云直起身,疑惑着走过去探究竟。
窗户半掩,他食指曲起,敲了两下,依旧无人应答。他心头一紧,直接翻窗而入。
林安和睡得正酣,肚|兜绑带缠在她后背,硌得不舒服,她迷蒙中,几下将系带松开翻个身继续睡。肚|兜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如玉的胸膛露出一片,青丝倾泻而下,杂乱着缠在身体周围。
贺长云翻过窗来,瞧见的便是林安和这番香|艳的模样。
贺长云看呆了,动都不敢动,只一个劲儿的愣愣瞧着。
朦胧间,身旁好似压下了一道黑影,正灼灼的盯着她瞧。她咕囔一声,鼓鼓脸,想要继续睡,又实在热的难受,眼睛睁两下,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揉亮眼睛去瞧,“嬷嬷?”
“我好热……”她含糊着撒娇,歪歪扭扭的凑过去,张开手要抱,以为旁边站着的是伺候自己的老嬷嬷。
她这么一动弹,身上的衣料下滑后更是稀少。贺长云僵住,喉头也像是被冻住,好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提醒:“林安和,是我。”
他这么说着,却忘了背过脸不去看她。
“唔……”林安和放下手,眼睛半闭,片刻之后,才回神,咧出一抹笑,软糯糯的乐:“贺长云?你怎么来了?……今天天好热……”
贺长云喉头滚动,“……”
窗外轰隆一声,凉风钻进来,卷在林安和光裸的背脊,吹得她浑身一颤。神智被吹醒,她这才后知后觉的记起她现在的情景。林安和啊一声,慌乱着寻东西遮掩自己。
凉被被她踢出老远,这下伸长胳膊,怎么够都够不着。她还需捂着胸前,不让旁人见到。只细细两只胳膊,怎么遮都挡不住倾泻而出的风光。
林安和心急,却见他杵在床前,眼睛眨也不眨。她又羞又怕,索性背过身,捂脸低低抽泣起来。
她这么一转身,如玉的背脊又给贺长云瞧个正着。贺长云怔了许久,直至她哭得整个身子都一颤一颤起来,才猛然惊醒,别过脸安慰道:“别哭了。”
林安和不听,依旧呜呜咽咽。
“我什么都没瞧见。真的……”他干巴巴的扯谎。
林安和:“呜呜呜呜……”
贺长云走到窗边将窗扇掩上,别扭着提醒:“别哭了。我不看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他红着脸,有条不紊的处理状况。林安和抽噎两声,钻到床角,抖着手将衣衫一件件重新穿好,末了,还嫌不够似的,跑去衣箱那,扯了件厚实的披风,严严实实裹了自己一圈。
“好了吗?”
“……”
“我转过来了。”
“……”
林安和头一次不理人。她鼓鼓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人赶出去,应当是最好的。可他好长时间才来这么一次,她又有些舍不得……
林安和陷入万难选择,对上贺长云潮红未消的脸,眼泪又鼓出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