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凝儿走后,我已无娶妻之念。我唯一的妻子,便是秦氏念凝。”
他这么一说,太后倒反过来规劝他了,还说会给他挑最合适、最贤惠的贵女,他都摇头婉拒了,只说这段时间想低调地与女儿聚几日,此外别无他求。
在他失神之际,左夺熙已经上了镇南王府准备的马车,往皇宫去了。
他一把抱起傅亭蕉,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脖子上,带她进府。
傅亭蕉第一次骑高高,兴奋得不得了,在他头上手舞足蹈,发出小孩子特有的嬉笑之声。
傅横笑问:“蕉蕉喜欢骑高高吗?”
傅亭蕉脆生生道:“喜欢!蕉蕉要一直骑一直骑!”
傅横道:“那以后爹爹老了,驮不住你了怎么办?”
傅亭蕉翘着小脚丫:“那蕉蕉就让九哥哥来驮。”
傅横愣了一下,随即为她的稚语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
回宫的马车摇摇晃晃,左夺熙叮嘱道:“按最近路线回去。”他捂着肚子,是有点饿了。
小肃子道:“自然是挑最近的路回去——殿下,郡主是真的不回皇宫去了吗?”
他一直候在外院,可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左夺熙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实际上,从这天之后,左夺熙就开始等她回来,可是傅亭蕉这个蠢货只说了要回来,居然没说哪一天。
害得每次傅横带她进宫,他都以为她要回来了,结果每次到了晚上,傅横又带她回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傅横又带傅亭蕉进宫了。
左夺熙“恰好”又去清心宫玩。
他进了暖阁,却不见太后和傅横的身影,只看到拔步床上,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那不知道做什么。
四周竟无人看护,他眉头一皱。
正准备过去,那背影往左边那么一歪,眼看着就要从拔步床的床柱中间掉下去了。
左夺熙心一紧,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把这个小肉团稳住了。
小肉团转过头来,笑着张开了“血盆大口”:“九哥哥,你来了!”
左夺熙眼前一黑,差点松手。
他缓过惊吓,把她推上床去,便飞快地收回手,皱眉道:“其他人呢?”
顺便从怀里拿出帕子,扔给她:“自己擦嘴巴。”
傅亭蕉在吃红心火龙果,由于没人看护,她一个人拿着吃了,因此手上脸上弄得到处都是,差点把刚进来的他吓到。
铎都在北漠偏北的地界,而这果子是南方才有的东西,铎都本是没有的,不过每年南方都会快马加鞭上供新鲜的红心火龙果进宫,傅亭蕉最喜欢吃了。
拔步床旁边的果盘已经空了,看来都被她吃掉了,不过一大半都是被糟蹋了的。
连拔步床上也到处都是红色的果肉。
左夺熙嫌弃地皱眉,退开了两步。
傅亭蕉吃了喜欢的水果,高兴得不得了,完全忽视他嫌弃的神色,自己舞着帕子在脸上擦来擦去,一边说:“爹爹跟姨祖母说话去了,阿固说‘人有三急’,马上就回来,所以也出去了——九哥哥,‘人有三急’是什么意思啊?”
左夺熙才不想给她解释这些粗鄙的东西,他只是看着傅亭蕉笨拙地擦脸,越看越不能忍,然后一把夺过了帕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傅亭蕉懵:“啊?”
左夺熙从旁边的台子上拿来镜子,直接对上她的脸。
傅亭蕉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好丑哇!”
原来她擦嘴巴的时候,非但没有擦掉红色的汁液,反而将嘴角的汁液带到了脸上,现在她的脸就像一个猴屁股似的。
左夺熙忍不住弯起嘴角,每次欺负她的时候总是心情很愉悦。不过这个笑很快被他抿下,恢复成没有表情的表情。
他拿出另一块干净的帕子,准备给她擦脸:“过来点。”
这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他耳际,随即他便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过他,抱起了傅亭蕉。
“蕉蕉怎么哭了?”
左夺熙看清来人,脸色顿时黑了。
第7章 排序
来的人是二皇子左悠年,左悠年今年十三岁,已是少年模样了,温润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已经彻底脱离了小孩子气,是个稳重的大哥哥了。
他性格温柔和善,对弟弟妹妹都很疼爱,便是对不受重视的左夺熙,也是关照有加。
按理说,左夺熙对他应该也是抱有好感的,然而实际上,左夺熙却时不时会因他不爽……
比如现在。
左悠年抱着傅亭蕉轻声哄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白衣都被果肉染脏了:“蕉蕉哭什么呢?肚子饿了还是身上不舒服?”
傅亭蕉也很依赖地圈住左悠年的脖子,哭声已止住了,但是哭过之后她说起话来还是一抽一抽的:“蕉蕉的脸都花了……呜呜呜……”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左悠年温声笑了起来,他换了姿势,一手抱着傅亭蕉,腾出另外一只手来给她擦泪、擦脸,“你越哭脸上就越花啊,不过小花猫也很可爱啊。”
左夺熙默默地看着,慢慢攥紧了手帕,悄悄地收了回来。
他本来也准备给她擦的。
搞得好像只有二哥才体贴似的。
心里的不爽就更厉害了,左夺熙转身就走。
“小九,你上哪儿去?”左悠年叫住他。
虽然不爽左悠年,但是左夺熙不得不承认,在他心里唯一被当成哥哥看待的,就是左悠年。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满脸写着不快——有事吗。
左悠年已经习惯了他的臭脸,对于这样的小孩子他最会对付了,不能要硬的,要软着来:“小九,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晒太阳了,你和蕉蕉陪二哥去院子里晒太阳去,好吗?”
“好呀好呀!”不等左夺熙回答,傅亭蕉已经高兴地鼓起掌来。
她的情绪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方才还在为脸上脏了而哇哇大哭,这会子已经笑着要去晒太阳了——虽然脸上还是脏兮兮的,并没有完全擦净。
左夺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往外走,不过脚步放慢了许多。
左悠年轻轻一笑,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三人来到清心宫的庭院,小太监们搬来三把椅子,同时端上一些水果糕点茶水——平时这种活都是宫婢做的,不过有九皇子在,一切伺候他的活便都换成小太监了,这也是宫里默认的规矩了。
清心宫的庭院是皇宫里阳光最盛的地方,虽然已经入秋,但还是温煦如夏日,却又少了几分夏日阳光的毒辣,因此这时候最是怡人。
左悠年让太监们都退下,叮嘱左夺熙照看好傅亭蕉:“我去打一盆水来,给她把脸上擦干净。”
左夺熙心道这外面一圈太监是摆设吗,找人去打水就是了,何必自己去,但是左悠年要亲自去,他求之不得。
不对,有什么求之不得的,不关他的事罢了。
左夺熙轻哼一声算是答应。
左悠年离开后,庭院里便只剩他和傅亭蕉了,他心念一动,不由得凑近了傅亭蕉的脸,仔仔细细地看——
脏兮兮的,哪里“可爱”呢?
傅亭蕉不知道他这么盯着自己干嘛呢,只好懵懵地瞧着他,脸上是红心火龙果汁干了之后的偏紫色印记,脏脏地糊了一脸,便只突出了她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本来就大,此时因为懵懂便更加睁大了些,圆润的眼眶偏在眼尾稍稍上挑,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水润,眼神纯洁无暇地看着他……
才不可爱呢!
左夺熙猛地缩了回来。
他有些气闷地问:“现在让你给表哥们排个序,你怎么排?”
傅亭蕉并不只有他一个哥哥。
因为傅亭蕉没了娘亲,从小就被接进宫里养,因此第一天太后就说了,让他们这些皇子全将她当成亲妹妹疼爱,他们从来没有过妹妹,而今从天而降一个襁褓里的小肉团,说是他们的妹妹,自然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拍着胸脯应下,对傅亭蕉那叫一个好。
她的人生像被泡进了蜜糖罐子,什么哥哥都来献殷勤。
因此,他去年突如其来地感到一股害怕,便逼迫傅亭蕉把他们在她心里的地位排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