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什么时候了?”
“巳时。”
“我怎么了?”于岑寂有些头昏脑胀的,讲句话都吃力。
“是属下照顾不周,让您在这炎暑之日染了热病。”于宁自责,也许是他家老爷睡觉喜欢踢被子,所以着凉了吧?他夜晚应该来走动一下的。
“热病?”于岑寂扶额,只是热病啊。
“是,老爷。您醒了就来喝药吧。”于宁把碗递到于岑寂面前,黑漆漆的汤药还有些刺鼻。
于岑寂拿过碗来,一饮而尽。
“于宁,我要休息,你先下去吧。”
“是。”
于宁退下之后,于岑寂也睡不着了,他平躺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正上方。头脑发胀只能让他看到一个个圆环,来了灵感的于岑寂鞋也顾不上穿,直奔书桌,拿起上等狼毫,可下笔的时候,又顿住了。
他应当是……画不出来。
笔尖点在宣纸上,晕开了一滩墨迹。
于岑寂执笔发呆,却被人用松子砸了头。
“唔。”他捂着脑门,看正前方那颗树上,坐着的沈欢鸣。
沈欢鸣再度抬手,朝于岑寂丢来一物。
于岑寂眼疾手快的接下,是一团纸。上面写道:若不知鞋是何物,不如赠予城中乞丐。
纸团里还夹着一个药丸,于岑寂把它放在桌上,抬头看时,树上那人早已不见了。
于岑寂捏着那药丸,风吹乱了头发也没去理。
明明没有七日。
第6章
下雨了下雨了,颜齐木连躲雨的屋檐都没找到,尚未来得及买伞的他只好躲在了大树下。
等一位有钱的好心人。
谈渺今日拜访了从西尔,走到半途突然下起了雨,被瓢泼大雨洗涤的街道太冷清了,不仅没有卖伞的,连躲雨的屋檐,他都没看见。
好在谈渺腿长跑的快,他到树下弹衣上沾的雨水之时,听到有人同他攀谈。
“兄台,你跑的真快,我好生羡慕。”颜齐木从大树的另一侧转到谈渺身旁,他身体比较虚弱,不能跑,每次看到跑得快的人,他都要驻足夸上一夸。
“谢谢。”谈渺自记事以来,被人夸过书读的好,文章写的不错,为人风趣善良,或是一表人才。这夸跑得快他还是第一次听。
“但是你刚刚跑太快了,掀起的冷风,冲到了我。”颜齐木边说边犹豫,要不要倒地,真倒了地,这寒气入骨,只会病的更重。不倒地又不一定能成功,短短数秒内,他一直在纠结。
不过话音刚落,颜齐木果断的倒了地。
谈渺看着倒在他身边的人,实在费解。难道他谈渺成了武林高手,跑步掀起的风还能伤人了?
“这位朋友,我劝你立刻起来,不然……”谈渺知晓颜齐木的套路,城内的乞丐太多了,小贼也多,碰瓷的更是数不胜数。若是人人都来这一出,那他谈渺还能不能过活了?
“哎哟!你踩到我的灵魂了,你怎么能这样践踏我?老天爷啊,我不活了。”颜齐木脸朝上,让稀稀落落的雨水打在他脸上,看起来好似哭的凄凉一样。
谈渺蹲下身,看着地上那无赖,没了办法。
给他钱让他滚也行,杀了他也行,反正眼下没人,掐死一个病秧子,再轻易不过了。
“算你今日倒霉,碰上我心情不好,不如我送你早登极乐吧。”谈渺手在颜齐木的喉结处流连,这脆弱的地方,他一只手就能攥住,折断它。
“哎哎哎,别别别,我开玩笑呢。你干什么这么认真,我这人就是自来熟,喜欢同别人开玩笑。”颜齐木慌了,头顶那人病态的眼神他看的真切,这个人真的起了杀机,颜齐木怕了。早死晚死他也不想这样死,他得死在风和日丽的一天。
“我可没同你开玩笑。”谈渺拇指与食指扣着颜齐木的脖子,缓缓发力。
“唔。”
“谈公子!”从三撑着伞,从远处喊着谈渺。
“王爷让我来为你送伞。”
谈渺被人打断,只好收了手,他站起来,负手而立,面容平静。听着地上那人咳个不停。
“谈公子,我来晚了。你从王府出来以后就下了雨,王爷立刻派我来为你送伞,前面还有我为你叫的轿子,你快些随我来吧,雨大。”从三把手里的油纸伞递给谈渺,瞥了一眼地上之人,什么也不过问。
“多谢,费心了。”谈渺接过伞,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走时连看都没看颜齐木。
从三跟随谈渺走远后,雨还未停,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溅起了无数涟漪。
颜齐木靠着大树坐着,湿透的衣衫令他哆嗦个不停,太冷了。
“喂。”沈欢鸣从树上跳下来,打量着狼狈不堪的颜齐木。
颜齐木苍白着脸,额前还有几缕没有拨开的碎发,黏在脸上。他抬头看沈欢鸣,眼里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倔强。
沈欢鸣觉得这副表情他好像见过,于岑寂那个倔强精也这样。
他一直在树上呆着,看着颜齐木慢悠悠的走过来,谈渺疾步跑来。而后目睹了这一切。
本来是要帮帮这可怜之人,可一想是这人先去碰瓷,沈欢鸣就想再等等,给他一个教训再出手也不迟。
不过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沈欢鸣从身后变出一把伞来,递到颜齐木面前,“回家去吧。”
颜齐木不接,他朝沈欢鸣伸了只手,“拉我一把,谢谢。”
沈欢鸣不想碰他,直接说:“你拉着伞起来吧。”
可怜的颜齐木拉着伞,站了起来。
“正经生存虽不易,但胜在有自尊。”沈欢鸣丢下这句话,淋雨走了。
下雨天会影响他飞翔,打湿了他的羽毛他就更不愿意了。他要这样去见于岑寂,说不定今天还能扳回一局。
颜齐木左手握着伞,右手捂着脖子,思考这个陌生人的话。
自尊?若是自尊能让他安康的走在日光下,他又怎会靠碰瓷来赚取那一点医药钱。
人世间有千般苦楚,大苦小苦各不同。
若是站在深渊的人看小苦,与大苦也无异。
唉。
于岑寂躺在躺椅上,额上覆着毛巾,闭目养神。这烧一直不退,脑袋沉沉的,他连手指都不想动了。
沈欢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于岑寂这副样子。
他浑身还湿答答的,看着病娇的于岑寂,借法力烘干了自己,才去靠近他的。
沈欢鸣拿下于岑寂的毛巾,手掌贴着他昨天刚砸过的额头,还是发烫的。
“于宁,好大的胆子,把你的手给我拿下去!”于岑寂眼睛都不睁,张口就呵斥来人,谁都不能把手放到于大人高贵的头颅上。
“于宁可真惨,怎的天天被你骂?”沈欢鸣收回手,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就放在于岑寂的正前方。
于岑寂听着熟悉的声音,瞪大了眼睛看沈欢鸣,怎么又来了?
“我今日不舒服,不想同你斗嘴,打架也不行。”
“给你的药,为什么不吃?”沈欢鸣不知从那又拿了一颗药,捏在指尖,给于岑寂看的真切。
“我做甚要吃你给的药?”天知道于岑寂昨天差点就把药塞到嘴里去了,那药碰了嘴皮子,他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吃仇家给的药?沈欢鸣害他染了热病,他还傻乎乎的去吃沈欢鸣给的药?
“吃了它,你的病会好的快。”沈欢鸣站起来,走到于岑寂跟前,又一次从高处压迫了他。
于岑寂还躺的安稳,看见沈欢鸣走过来,他才坐起来的,哪料沈欢鸣又推了他一把。
虚弱的于岑寂又被人推到在了躺椅上。
杀了你!推什么推!
“吃。”沈欢鸣弯腰,把药递到于岑寂嘴边。
“不用你管。”于岑寂警戒着沈欢鸣,生怕他一个不留意,沈欢鸣把药塞他嘴里了。
如果不是沈欢鸣忽悠他,说什么他睡了十五年,他还能好好跟沈欢鸣讲话。
他差点就信了啊!
杀千刀的沈欢鸣,信他个鬼。
“要我喂你?”沈欢鸣拿着药,看起来也非那善男信女。要是他喂这药,今天可就真有好戏看了。
“行了,我知道你内疚了,把药放下,我自己会吃。”于岑寂觉得他就是脾气好,身边人一个个都是坏脾气,茅坑里的臭石头,只有他自己散发着读书人的芬芳。
“谁跟你说的?”沈欢鸣弯腰太久了,就不耐烦的捏住于岑寂的下巴,掰开了他的嘴,把药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