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管魏容与和小满如何,径自抱着纪晓芙回了自己的房间。
范遥握着的拳松了又紧,一转头跟着杨逍离去。
青梧带着大夫回来时纪晓芙已经被安置在杨逍屋中了,大夫替纪晓芙把过脉,只说是被人打晕了并无大碍,杨逍这才放下心来。
青梧见杨逍面色苍白,几欲开口相问发生了何事,却都被范遥的眼神所阻止,只能默然吞下心中的疑问,带着大夫离开。
“哥。”待青梧走后,范遥狠狠开口:“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杨逍守在纪晓芙身边,替纪晓芙掖了掖被角,淡然的开口:“不放她走又能如何?杀了她我的附骨针还是取不出来。”
范遥一拳捶在门扉上,怒道:“早知她居心不良,没想到竟然利用纪晓芙来让你疏于防范。”
杨逍垂下眼帘,静静的看着纪晓芙。
“她如何会有附骨针的?”范遥还是不明白,既然附骨针是桃花岛的暗器,那魏容与又是如何得到的?
“我师父给她的。”杨逍平静的开口:“我十岁那年随师父出岛办事,途中遇一小女孩被人虐待,师父虽将她保护了下来,却又怕有人继续来找她的麻烦,遂给了她一根附骨针保命。师父叮嘱过她,若非想让那人死,绝不可使用这附骨针。”
话及此处,杨逍冷冷一笑:“她倒是真想让我死。”
范遥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怪不得魏容与在听到杨逍是程英的弟子之后会流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你真的……”范遥不敢再说下去。行走江湖这么久,也不是没想过会死,可真到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接受。
杨逍沉默着,片刻后又道:“也并非就会死,不过就是吃些苦罢了。”
范遥眼睛一亮:“还有别的办法?”
杨逍回头看向范遥,冷静的说出让范遥惊骇不已的话,他说:“断骨重接。”
“断骨重接?!”范遥的声音顿时拔高,双眼里透出绝望来:“且不说断骨之痛非常人可忍,就是断骨重接这法子胡青牛也未必能成。”
杨逍只道:“古有关羽刮骨疗毒,今我效仿一回,也未必不行。”
范遥眼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像一口枯井,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
“别告诉她。”杨逍略微低头看向纪晓芙,语气也软了些:“我不想让她知道。”
范遥嘴唇动了动,再多的话此刻也都说不出口,只能嗯的一声,扭头出了门。
杨逍伸手抚了抚纪晓芙的脸,轻轻笑起来:“你还是睡着的样子最好,至少不会躲着我。你说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会伤心难过吗?”
她当然会,杨逍知道。虽然她总是躲着他的心意,不肯接受,可是杨逍知道她心里有他。
“晓芙。”杨逍俯下身子,在纪晓芙额头上落下一吻:“你别再躲着我了。我会活下去,不会留你一个人的。就算我真的会死,我也想你永远记得我。”
他才不想当什么君子,他只要他的小丫头一辈子都是他的。哪怕他死,他的小丫头也得记得他一辈子。不然人世走这一遭该多无趣。
从前他觉得人生无趣极了,便随心所欲的过,从不管外人如何看他。可遇到这么个小丫头,温温柔柔的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现如今他只想把她圈在身边,生生世世守着她。不管他生他死,她都得是他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日纪晓芙醒时发现所处之地并非自己房间,不免有些惊讶。待她撑起身子,正看到杨逍撑着下颚在床边小憩。
略微惊愕过后,纪晓芙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却听到杨逍的声音:“你醒了。”
纪晓芙抬起头来,但见杨逍面色微白,蹙眉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杨逍起身倒了杯茶递给纪晓芙,云淡风轻的开口:“昨夜守了你一夜,没休息好。”
纪晓芙不疑有他,伸手接过茶杯,略带愧疚的开口:“对不起,我总是拖累你。我……”
“没有。”杨逍斩钉截铁的打断纪晓芙的话,看着纪晓芙一脸愧疚的模样,他只觉得心疼:“魏容与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是我拖累你。”
纪晓芙没想到杨逍会这样说,默默垂下头去,艰难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纪晓芙思索了半天,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魏容与将她打晕的时候。
杨逍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同纪晓芙讲了一遍,只是将自己中了附骨针这部分给隐了去,却说是魏容与未曾得手。
纪晓芙观他面色微白,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模样,皱眉问道:“你真的没有受伤?”
杨逍轻笑:“丫头,我像是会轻易受伤的人吗?”
纪晓芙不再开口,将茶杯往床边的矮凳上一放,就要起身。杨逍皱眉:“你干什么?”
“你不肯说,那我就去问范遥。”纪晓芙固执起来真是让杨逍头疼。他叹了口气,开口:“好吧,是受了点伤,不过已经没事了。”
纪晓芙犹且不信,紧盯着杨逍看。杨逍看着纪晓芙,摊开双手,一副任由你检查的模样:“你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来检查。”
纪晓芙脸皮薄,顿时羞红了脸偏过头去:“谁要检查了,我信你就是。”
听杨逍讲述了昨夜的情况,纪晓芙愧疚更甚。若非杨逍心系自己安危,也不会轻易让魏容与得了手。
“杨逍……”纪晓芙缓缓开口:“你,你其实不必这么在意我。”
杨逍不语。
“毕竟若是江湖中人知道你有在意的人,那你一定会比之前累得多。”纪晓芙极力替自己寻找着借口:“就算是朋友之谊,你也不必这么在意。”
“朋友之谊?”杨逍眉头稍皱。
“嗯。”纪晓芙错开杨逍的目光,继续道:“范遥武功高强,旁人自然无法拿他来要挟你,我却不同。所以杨逍,你不必这么在意我。”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在意你,你就不会有危险了?”杨逍逼问道。
纪晓芙愕然。她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杨逍这样误解,连连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
话堵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什么呢,说要他不在意她,说自己不想成为别人掣肘他的软肋?
“杨逍……”纪晓芙有些着急,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
“傻丫头。”杨逍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纪晓芙垂下头,咬了咬唇。两人一时无语,气氛竟有几分微妙起来。纪晓芙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杨逍讲述的场景,深深叹了口气。
杨逍见纪晓芙突然叹气起来,不由开口问道:“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杨逍。”纪晓芙抬眸,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里蕴了些叹惋:“小满的事实在是怪不到你身上,其实你只要好好跟魏容与解释就行了。”
“解释?”杨逍扬眉,而后悠悠笑起来:“丫头,可不是人人都喜欢解释的。”
“杨逍!”纪晓芙声音带了点急切:“若非你武功高强,无人伤得了你,你早已……”
急切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纪晓芙盯着他,带了一点恼意:“你真的不惧死吗?”
杨逍毫不在意的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的开口:“在我们明教有一句经文,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死又何惧?”
纪晓芙蹙眉,她早知杨逍心性如何,她也未曾想过要改变什么。只是她不愿意看他这般好似看透一切生死随缘的心态。分明才十八岁的俊朗少年,还有大好的风光未曾领略,为何要这样。况且,她并不希望他死。
纪晓芙咬了咬唇,语气亦低沉了下去,带了些许的难过:“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任何让你留恋的东西吗?”
杨逍正理着衣袖的手猛然一顿,缓缓看向纪晓芙,目光中满是深情的眷恋,一字一句道:“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
纪晓芙心中一慌,下意识就要避开杨逍接下来的话。可她身在这间屋子里,又哪里能够避得开。她听到杨逍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他说:“是你。”
是你。相结同心是你,此生惟一是你,至死不渝亦是你。
纪晓芙心跳忽的漏了一拍,像春风拂过江南岸,残雪已泮,细柳抽芽。她听见坚冰破裂、听见春暖花开、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