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挞(116)

于是挺不满的扭头看向陈妄:“你说说,你什么想法?”

陈妄在岳父岳母面前一向挺会说话的,笑了笑说:“我听她的。”

“……”

孟靖松忽然又觉得被安慰了,这别人家儿子更没出息,日子还没开始过呢,就变成了个妻管严。

婚礼于是定在了第二年开春。

孟婴宁向来不是个特别低调的人,尤其是在熟人面前,发小的那一圈儿人基本上没几天就全都知道了。

陆之桓兴奋得像是他自己要结婚似的,大腿一拍,当晚拉局。

凑齐了一看,在座各位奔三的男男女女们,别说结婚的了,除了陈妄和孟婴宁,竟然连一个有对象的都没有。

而被除了的那两个还他妈是自产自销,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都让自己人占了。

十二月中旬,陈妄最后一次见到了汤城。

男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除了左眼眶处缠着一圈绷带,外表上看起来甚至没有太大变化,在陈妄进来之前,还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一抬眼,看着他笑了笑:“来了?吃了吗?”

陈妄也跟着笑:“胖了,看来这儿伙食挺好。”

“可不是,一顿好几个馒头,”汤城耸耸肩,“我小时候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那会儿穷,家里哪有饭吃,我哥就天天半夜翻墙去别人家,摸出来两个饼,全都给我吃,跟我说他已经吃过了。”

“我那时候小,就真以为他不饿,冬天的时候天冷,我们没衣服穿,我哥就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给我,身上脚上长得全是冻疮。”

汤城看着阴冷的墙面,视线有些空:“后来他出去挣钱,供我上学,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挣钱的,他跟我说他给别人打工,他说他没本事,也没那个天分,但我从小就聪明,我跟别人不一样,他干不了的事儿我肯定能成。”

“他说我是他的希望。”汤城轻声说,“他说我以后能帮他。”

“你确实帮了他不少,你可是制毒天才,”陈妄讥笑道,“汤严当年能那么快掌握珠三角那一片你功不可没。”

汤城转过头来,视线聚焦:“陈妄,三年前,我已经死了。”

“你觉得我现在为什么活着?我为什么到今天还活着,站在你面前?”

“你现在坐着。”林贺然在旁边没忍住提醒他。

汤城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看着陈妄:“是因为你还活着。”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你死了,我就能痛快,”汤城轻声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其实不是这样。”

陈妄眼皮猛地一跳。

汤城微笑着说:“陈妄,对于你来说,最痛苦的其实是只有你活着,对不对?”

陈妄没说话,转身疾步往外走。

走廊很长,高窗,光线丝丝缕缕渗进来,陈妄大步穿过潮湿阴暗的走廊,走出看守所前厅,翻出电话。

响过两声。

孟婴宁接起来。

“你在哪。”

“我在家呀。”孟婴宁轻快地说。

陈妄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陈妄,你想不想吃个苹果派?”孟婴宁是藏不住事儿的人,本来是想给他个惊喜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

陈妄靠上前厅的柱子:“干什么?做错什么了要跟我道歉?”

“非得道歉才能做这个吗?”孟婴宁叹了口气,“我就是单纯的也想对你好一次行不行?”

“行,”陈妄垂头一笑,“会烤么?”

“我看教程学的,网上教程很多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孟婴宁那边忙活起来,隐约听见烤箱叮的一声,很近。

她大概就在厨房。

“现在,”陈妄直起身来,转身往外走,“现在回去。”

第八十六章

陈妄一路压着超速线开回家,脑子里不断回闪汤城说过的话。

汤城的腿三年前受伤留下了后遗症,虽然也可以行走,但并不灵活,所以如非必要,他都会坐轮椅,抛开日常生活不谈,连车他都根本没办法开。

而且黄建华之前尸检结果显示他并不是死于枪伤,是被人勒死的。

身高一八五左右,八十公斤,并且身手应该相当干净利落,汤城身边应该至少有这样一个心腹。

陈妄一直觉得,汤城最后未免太自信,他甚至到最后好像都没想过要怎么跑,而是激怒他。

他是不在乎生死的,只要他快死的时候陈妄能陪着他就行,甚至只有他被抓了,陈妄那根紧绷的神经才会松懈下来。

才会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所以即使今天他一走林贺然就安排了人守在隔壁,即使这段时间以来陈妄也从没松懈过,这会儿喉咙还是有些干哑发紧。

车子嘎吱一声刹在小区铁门外,陈妄穿过小花圃推开沉重腐破的木制安全门疾步进入老楼道,几乎是推门进去的瞬间,一道漆黑的人影从暗处悄无声息地冲出来。

正常情况下陈妄本来应该能躲开,但他这会儿脑子里全想着楼上的孟婴宁,反应慢了半拍。

刹那间那人已经撞上他的腹腔,力气极大,撞钟一般,陈妄直接被抡在墙上。

后背撞上坚硬冰冷的水泥墙面,发出砰地一声沉闷撞击声,隐约仿佛听见背部肌肉和骨骼撕裂的声音,五脏六腑跟着一震,嗓子里一股腥气直冲上涌:“操……”

刚抬起头来,那人提臂直挺而下又是一拳——

陈妄咬牙堪堪侧头躲开,拳风擦着他耳边呼啸而过直直砸进他耳畔墙里。

石灰抹的墙皮哗啦啦地脱落了一块儿。

那人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没有任何停顿反身一扯,卡着肩一个过肩摔将陈妄整个人狠狠地砸进地面,一只手送进腹腔,另一只手抵上喉咙。

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招招凌厉致命。

这人是个肉搏的专家。

甚至能感觉到腹部被什么尖锐冰凉的东西撕裂,陈妄眼前一黑,凭直觉躺在地上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那人被冲退半步,陈妄抬手顺势捞过擦着他喉尖的那只手,掌心一疼,锋利的刀片划出一道深长的扣口子。

再晚半秒,这刀片就会划破他的喉咙。

陈妄从地上一跃而起,攥着刀片的那只手没松,力度很大,几乎穿透手掌,血滴答滴答的顺着指缝往下淌,他感觉不到似的拽着那只手往前一带,另一只手一拳抡在了那人太阳穴上。

男人的脑袋一声闷响磕在墙上,身子晃荡着,下一波攻击已经组织好。

凌厉的拳风带着指间夹着的薄薄刀片迎面而来,一楼楼道里空间狭小几乎无处可躲,陈妄侧闪堪堪躲过一拳,劈手夺下刀,扣着他手肘撞在旁边防盗门上反身借力猛地往外一旋,咔嚓一声卸了肘骨。

男人终于发出了点声音,另一只手几乎同时砸过来,冷锐刀尖在指间灵活一转,深深扎进陈妄肩膀,撕开肌理一路下划。

陈妄一脚劈上他侧膝神经,手臂死绞住他脖颈一个翻身,砰地一声把人压在地上,单膝屈起卡死,一只手狠狠卡住喉咙,直起身,终于有了空隙说出第一句话:“汤城都快死了,你这么拼干什么?”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拿了钱就得办事。”那人脸被狠狠摁在地上,声音浑厚。

“他让你杀我?”陈妄有些好笑地说。

“你和你女人。”

陈妄笑了一声:“他给你开的什么价?我看看你们这行有没有前途,考虑考虑要不要入行。”

“……”

“除了你以外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男人不说话了。

他们动静不小,空间有限,一楼对门的那户防盗门被砸得砰砰响,住的是个老太太,已经吓得报警了。

老太太听着外面没声音了,凑在猫眼前看了半天,才颤悠悠地打开了门。

几层楼以上声音也传不上去,陈妄听见开门声,侧头看了一眼,手不敢松,小臂和手背上青筋暴起,肚子那块的儿的血跟不要命似的往外窜。

老太太吓得后退了两步,瞪着他,看起来要厥过去了。

“老人家,”陈妄喘着粗气说,“帮忙打个电话行吗,我这现在有点儿腾不出手,谢您。”

一分钟后,小陈领着几个人从楼上跑下来,孟婴宁跟在他后面。

地上那人孟婴宁是认识的,寸头,看起来很高,那天在陈想的工作室里,汤城后面跟着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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