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不停,立刻转向王衍,声色俱威:“王兄心仪之人,可是我家表妹阮姑娘!”
王衍否认:“不是!”
裴明榛抿起的唇角带着冷意:“那是谁?”
王衍还是没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裴芄兰。
隐忍,忧郁,满腔深情压抑不住。
这架式还有谁不明白?
裴芄兰气的帕子都要揉烂了,恨不得一脚踹死这蠢货!
方氏再也压不住眼底火气,看向裴芄兰的目光满是冷意。
连座上的老太太李氏,神色都变了,看了裴芄兰一眼,微微阖眸,叹了口气。
“既如此,为何诬陷我家表姑娘?”
裴明榛面冷目寒,声音似冬夜寒霜:“人皆有私心,为了保护心爱之人,会说谎,会愿意牺牲一些东西,觉得自己不得己,委屈又伟大,感动于自己的付出——可在王公子眼里,我家表妹就是那么可有可无,随便可以被牺牲被欺负的人?”
王兄变成王公子,距离瞬间拉远。
裴明榛往前一步:“因她是孤女,无父母宗族,没有依靠,被欺负了也没关系,是她的荣幸,大不了你日后私下给些补偿,完全不需要愧疚?”
阮苓苓觉得眼眶有些热,赶紧低头掩饰失态,差点就看不清裴明榛的身影。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委屈,真的有人能懂……
裴明榛又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如刀锋:“还是你觉得,我裴家男人都是死的,个个不分黑白,刻薄寡恩,连个表姑娘都护不住?”
每往前一步,声音便大一分,最后这句几乎直接扔在人们耳畔,震如春雷!
和三少爷裴明昕恶语相向护短亲妹的表现大相径庭,裴明榛护犊护的光明正大直来直往,气节仍在,风骨不失。
这一番话砸过来,裴明昕脸色十分难看,不但觉得脸疼,还觉得屁股疼。
怎么就连护短,裴明榛都比他强?话都让他说完了,别人还说什么!
方氏当然立场坚定,对欺负女儿的人没话讲,此刻当然力挺裴明榛:“榛哥儿这话说的很对,我一介妇人,蒲柳之姿,无才无德,却也不想堕了先祖名声,今日这亲,你王家退也要退,不退也要退!”
这话是冲着刘氏说的。
刘氏眼皮一跳:“你们就不怕女儿坏了名声,全京城人耻笑么!”
裴明榛不让分毫,眉绽冷锋:“我裴家人有错,自会端正态度改过,尊下也是,希望王家哪哪都干净,没半点过错,否则——”
刘氏头皮发麻,指着裴明榛:“你,你敢威胁我!”
此刻一家之主,二老爷裴文信终于姗姗来迟,在门口大喝出声:“你王家若不威胁,这朋友还有的做!”
方氏看到丈夫,眼圈一红:“夫君——”
裴芄兰和裴明昕小心行礼:“父亲。”
阮苓苓也行了个礼,感觉事情发展到现在,反而没她什么事了。
本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想到最后只打了个酱油?
裴文信正在忙公务,接到方氏的信并未重视,没有立刻赶回来,直到收到裴明榛的信
这事还真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囫囵混过去,必须得有个结果——对他,对裴家有利的结果。
想了一路,站在外头又听到了那些话,裴文信主意已定:“我家女儿,我自会管教,管不好,什么苦果自己接着,我侄同我妻说的不错,今日这亲必是得退,我裴家女儿哪一个都不会嫁与你王家,表姑娘冰清玉洁,亦不受你们这陷害!”
态度之强硬,没有转圜的余地。
王衍吓呆了,那芄儿,他也娶不了了?
不行,不能这样!
他咬牙一个头磕在地上:“求裴伯父把女儿嫁给我吧!我心仪裴芄兰久矣,真心喜欢,已同她有肌肤之亲,白首之盟,实不想辜负,我一定会待她好的!”
他说完,还殷切的看向裴芄兰,希望她和自己一样跪求。
他们的缘份,那些美好……只要这段苦过了,都会有!
裴芄兰怎么会搭理他?这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眼红红的瞪着王衍:“王公子不要胡言乱语!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哪容你这般诋毁,我从未与你私相授受!”
王衍更呆了:“那些花前月下,喁喁私语……你都忘了?”
裴芄兰咬牙:“我素来知道自己相貌出挑,不愿出门惹人眼光,可你是姐夫,时常来家里,同我说话我也不好回避,我怎知你对我竟有这样的想法?你恋慕我是你的事,自己发癔症胡思乱想都是你的事,如此张嘴污蔑却是要逼死我!如今我这脸也不能要了,干脆撕下来扔了,就问你一句话!”
“你说你同我有过肌肤之亲?好!我身上哪里有胎痕印记,你倒是说说看!”
王衍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场面竟然变成这样。
芄儿不认他了?
他真心喜欢她,自是千般尊重百般爱护,舍不得轻薄了她。他以为那样深急的亲吻已经很过分了,手伸进衣服里摸到她一片皮肤,已经很满足了,想着多的还在以后……
这样不算肌肤之亲,什么叫肌肤之亲?难道只有上床干那事么?
芄儿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裴芄兰会这么问,当然是有底气的,早知道王衍答不出来,抹着泪跪在裴文信面前:“女儿有错,不该跟表妹争长短,一时猪油蒙了心闹出这样的大事,可女儿真没同外男私会,清清白白!爹若不信,可请妈妈来验身!”
她脸色胀得通红,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这于她是多么大的羞辱。
这种事对女儿家,也的确是羞辱。
余姨娘这时也听到风声过来了,慌慌张张扑过来抱住女儿就哭:“我的儿……这般被误会诋毁,以后可怎么嫁人?娘陪你一块,以死明志了吧!”
这是知道事情不成,算计不了别人,专心保自己了。
刘氏没办法,只好带着自家的傻儿子先告辞:“……还愣着做什么?跟我回去!”
王衍站起来,目光呆直,颇有些失魂落魄。
阮苓苓看着他,感觉也有些恍惚。
今日的王衍,哪还有往日清贵公子的气度?最初见到他,还是方氏操办的小宴,宴上他一袭长衫,不苟言笑,清高的很,后来见他和裴芄兰私会,虽印象打破,也算是个隐忍多情公子哥,现在看,基本上就是个傻子。
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谁,在做什么,执拗的认为自己选的路没有错……
王衍的确是被打击过了头,想不透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直到他把自己关了很久,出门再次遇到张良峰,昔日好友对他横眉冷对,再无往日情谊,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办法弄清楚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为什么他和裴芄兰的事会爆出来?不是双方下人管束不严,突然告密,是因为张良峰。而张良峰之所以把这件事捅出来,是因为当日受的罪。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药,在花楼女人堆里醒来,不是哪个男人都得意艳福无边的,有人会觉得愤怒,羞耻。张良峰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但后面又没什么恶劣结果,直觉不对劲,避着人悄悄去查了。套王衍话时并没有愤怒,态度平和和平常一样,王衍才没有察觉。
张良峰弄明白是裴芄兰害他,怎会愿意放过?好兄弟王衍简直被狐狸精勾了魂,没办法沟通,也没办法再做好友,把这件事捅出来,他一点愧疚都没有。
你害人的那一天,就要想到别人报复的可能!
除了失去兄弟,这件事对王衍更大的打击是感情的欺骗,裴芄兰骗了他,把他哄得像个傻子,出了事高高挂起全部推的干干净净,这个女人从没喜欢过他,也从没把他放在心里过。
以后怎样,是伤是恨暂且不提,王衍现在心里五味杂陈,如同一团乱麻,跟刘氏离开的样子如同行尸走肉。
外人走了,二老爷在堂,老太太扶着身边妈妈的手站起来:“你们儿女的事,自己看着办吧,商量出章程了,再找个人知会我一声。”
裴文信拱手恭送:“儿子稍后陪你用晚饭。”
意思明显,这事稍后我亲自报给你。
老太太点了点头,走了。
等她身影消失,堂上的哭声就更大了,来自于余姨娘和裴芄兰。堂上最大的是一向疼宠她们的靠山,这时候不哭,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