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日,七娃偷懒往外往外跑,家中竟无人可用。
大哥清晨方入睡,摊在床榻之上,抬都抬不起来。五弟说年底忙着去收贿,清晨出门至今未归。六弟只有一条脚,两年前回家后,每日在家门前站岗,谁也不敢找他办事。
阿娘说四弟负责打扫银库,而他则负责孙家书房。要知道那可是藏书七万册的书斋,光是灰尖一抖都会将他淹没。
孙家书斋,又名:厥日斋。
内藏众多珍贵的孤本,以及在孙家几代人出版过的书箱的活字泥板,以及初刻本。除了银库之外,孙家最重要的地方,外人不许进入,皆由孙家子孙亲自打扫,整理。
偏迎春日,七妹不在,阿娘逮住清闲的他。
半日下来,他纤细的玉指都快要折断了,这下刚换下一身衣裳,却见偷懒回来的七妹经过。
他当即拦下。
“阿娘用过午膳,说困了,在房里歇着呢!”见小妹脚步急忙,孙二好奇地问:“你找阿娘有什么急事?”
“急事。”
孙七子给了一个答了等于没有回答的回答,直教孙二抓狂。“那是急什么事情?”
“二哥,对不住,回头再与你说!”
孙七子心急如焚,甩开孙二,又往内跑。
孙二身子一歪,倒向一旁木柱。只见他以半袖掩脸,动情地唱道:“郎呀,你缘何狠心……狠心抛下妾身离去……啊!”
恰好一名小丫环撞见,叹道:“二少要装女人装多久啊?!”。
她有时也分不清孙家到底谁是公子,谁是姑娘。明明是公子,却着女装;明明是姑娘,又被称为公子。
好混乱啊!
小丫环一甩头,甩掉一头雪花,转身离开。
孙七子步伐加快,主屋就在眼前,却因自己过于激动而忽略了主屋门前怎没有丫环伺候。
她边跑边叫:“阿娘,阿娘!阿——娘!”
单手掰开大门,一头撞入屋内——
屋内暖意扑脸,孙七子却吓得目瞪口呆。在那张她最爱的紫檀四面平榻上,男坦胸,女露背,姿体交缠,衣衫凌乱……
这……
这光天化日之下宣……宣……
背后白雪飘扬,身前炉火吹暖,冷热交替令孙七子头昏目玄,几乎晕倒。
孙行普一扯绸被盖住妻子,恼斥:“七娃,你不知叩门礼节?”
重要时刻被打断,任谁也没好脸色。
问题是她没有叩门吗?!
孙七子欲哭无泪,不敢乱瞧。
问题是这对老夫妻能不能别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等令人脸红耳热的闺房娱乐。
她小时曾撞破过一回,吓得几天几夜不敢入睡,深怕阿娘被欺负了,要休掉阿爹。
她一边哭着,一边绘形绘色地将情况描绘给大哥听。
孙大给她开启了另一扇大门,自此其他几位兄弟在她面前便荤素不忌,让她小小年纪便知晓许多“房中趣事”。
孙夫人轻咳一声,吩咐女儿:“七娃,先转过身去把门关上,一会再进来。”说着便套上衣衫。
女儿听话地转身,关上房门。
孙行普见此,恼问:“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他站直身子,拉住妻子的质问:“这应该怎么处理?”
要知道男人半路中断,很伤身啊!
孙夫人一把拍掉开他的手,理好衣衫,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找个小妾替你处理啊!”
“夫人!!”他要是敢找小妾,夫人怕夜半会替自己挖好坑,就地掩埋。
“谁让你不锁门。”
“呃……”
孙行普暗骂:那扇该死的门!
“都说用过午膳,小歇一会。你倒好,不分时候,大白天的就……”今日忙着指挥打扫,她累了,也困了准备在榻上休息,结果丈夫一进门,便如此……还被女儿撞见。
“夫人没听过饱暖思/淫/欲啊!”
“本夫人只听过再不闭嘴起杀心。”搁下话,孙夫人越过他,往外扬声道:“七娃,进来吧!”
孙七子在外应声,久久方推门而入。屋内孙氏夫妇,衣衫整齐并无异样,只是她仍觉别扭,只愿站在门前,不愿靠前。
“阿爹,阿娘!”
屋里有人应。“嗯!”
也有人应“切!”
孙夫人柔声问:“七娃,你有什么事?”
“我年后就十九岁了。”为了申画师,孙七子鼓起勇气。
“哦!”
孙夫人想起:七娃是十九年前人胜节出生。生完她,她还吃了一碗七宝羹,补充力气。当时丈夫见是女娃时,喜极而泣。
只因她执意要一个女儿,却连生六子。
母亲神色过于平淡,让孙七子一时犹疑不定。只盼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竟在孙家内提“缘谈”必惹母亲生恼。
孙氏儿子满堂,却没一人肯成亲。害她本是含饴弄孙年纪,却只能陪着丈夫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不管了,为了申画师,冲啊!
“我……我……我缘谈……缘谈尚未……”
孙氏狠狠地打掉丈夫从后缠上的大手,一脸和蔼地反问:“哦!七娃你就不用担心。城北张家独女已经放话,誓要将你娶入张家。你,还有什么好担心呢!要不隔街李府的么女,她说不介意嫁入孙家,当你孙七的妻子。还是苏家那——”
“娘!”
孙七子发窘地阻止母亲挖苦自己。
孙行普突然插嘴:“七娃,阿爹完全不介意你娶一位美人回家。爹觉是樊家那位更好。和皇家做亲戚——”
孙夫人斥道:“闭嘴。”
孙行普合上嘴,一脸委屈,缩在一旁。
孙夫人满意地轻哼一声,挑眉,再望向女儿等她继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损。我貌似男儿,性情粗野,不入他人眼,延至十九高龄没着婚配,故自我深刻反省。孩儿随着四哥学习做买卖,但琴棋书画,女红等等,无一通晓。所以——”
“所以你想怎么样?”
“女儿想习绘画。女儿看孙氏的书封和书面大多千遍一律,毫无新意。待女儿学成归来,便可由孙家人亲自绘制。女儿多学习,盼能养成娴静的性情。”
孙夫人想了想,又问:“难得七娃懂得反省,为娘也甚感安慰。这是好事,你自己去处理便行,为何特地前来与娘交待?”
女儿年十三,便敢独自出门,帮衬家中的生意。她早就过了小事,与父母商量的年纪。
“女儿想,既然要学,自然寻个最优秀的师傅。”孙七子一步一步地吐出自己最终于目的。
“你想和谁学?”
“申画师。”
孙夫人一听,没有说话,倒是孙行普又忍不住插话:“申画师听说不肯收徒,怕不好办啊!”
申小枝绘画时,不喜外人在场打扰。仅有两次公开在人前绘画,皆是帝君亲自下旨,迫于无奈为之。
她曾公开说:申某人才识学浅,不足以为师。
以此一言,阻止众多画员前来拜师。
这一回孙行普插话,孙夫人倒没有责备。她认真地询问女儿:“非申画师不可?”
“嗯!”
孙七子重重地点头重复。“非申画师不可。”
孙夫人轻拍手,笑道:“这是七娃第一次来请为娘出手帮忙。娘又怎忍心拒绝。放心,娘会替你想办法。等娘的好消息吧!”
两日后,孙七子正式登门拜申画师为师。
金都城人人都傻了眼,怪叫:孙七子是如何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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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椒小舍,坐落于河东竹林旁,占地颇广,是一座三进院的雅舍。
申小枝自小独爱竹,于河东购置二十亩地,在此植下一片翠绿的湘妃竹,继而又在一旁兴建雅舍作为画室。
这日清晨,大雪稍停,便有人踏雪而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大雪封路,不必迎客。
檀香起晚了。
她着小丫环准备早膳,自己则绕到门前查看积雪的情况。人,刚使劲推开竹门,便见有人立在门前等候。
那人仍是一身灰白,俊俏的脸庞挂着能将雪花融化的笑意。
不就是三日前申画师迫于无奈纳入门下的弟子:孙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