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问小徒弟:“秀娃,你阿娘喜欢吃什么?”
阿秀抬头,翘起小屁股,双手拍打。
“哦!是鸡?”
阿秀点头。
师傅笑说:“一会练完武,我们去给你阿娘买只肥油鸡!”
阿秀猛摇头,一脸严肃地伸出三根手指:两只给阿娘的,一只给他。要三只,三只,三只才够!
孙六见此,仰头大笑:“哈哈哈……三只。师傅了解!”
申氏母子的胃口真是一道无人可解之迷。
城北某商铺,二楼书房。
冼屏丰刚搁下书,一转身便见书架后站着一人,他讶了一声,而后淡定地问:“有何要事?”
那人递给他一幅图。
拆开布帛,里头是一幅拓印图,浓浓厚的墨汁已脱落,显然有些年份。冼屏丰定眼一瞧,惊得嘴巴张大,激动地叫道:“这……这是……这就……是……”
他冼家祖辈日思夜念的巫罗宝藏图。
他遍寻不得,今日竟无端出现。收起激动的心情,冼屏丰问:“这是从哪来的?”
那人说:“前日收了一批旧书,今日整理时发现的。旧书多是青楼流出,故找不到主人。虽是拓本,也有上百年之久。你仔细瞧瞧,是不是战书体?”
洗屏丰点头。“没有错,这绝对是巫罗的宝藏图。我们赶紧准备去寻宝。”目光留连在画中的山川湖泊一山一石一草一林全都不放过,只因在某处就是藏宝之地。
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费了十几年尚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结果现在不费吹灰之力,怕其中有诈。我现在确信一事。”
“什么事?”
“巫罗的宝藏图肯定在申画师手中。”那人嘴角一抿,露出笑意。他思思念念多年的宝藏,终被他找出来了。
“冼某之前无论如何说明,爷都不相信宝藏图在申画师手中。现下宝藏拓本已出现,你却认定宝藏图在申画师哪?”洗屏丰不解地问。
那人笑了笑,没有解释,坚定地说:“我想要的是原版。”
冼屏丰一愕,马上明白他的意思。“看来这一回,真得要请申画师来一趟了!哈哈……”
第四十一章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午膳后,有人昏昏入睡,有人坐卧不安,亦有人准备散步赏荷。
春风拂面,暖阳带温,绿意沾上水气更显翠绿,春景入帘教人缓步细看,辛劳的孙府仆人却无心欣赏,步伐匆忙。
回廊上一名女子提着半壶浊酒,溶入春景中。她步履缓缓,凤眸似开微合,廊上仅她一人独行。
忽地,廊下有人迎面走来。
女子脚步一住,脸容一沉,抬首望着来人靠近。
今日是什么日子?
明明三日不曾见一面,今日刚过午却已偶遇两回,说是冤家爱聚头,也未免过于巧合了吧!
人在回廊中央没有岔路,要不往前,要不退后。
退后是逃避之举。
申小枝的自尊是不允许的,她提步往前,走自己的路。擦身而过之际,孙苓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肘。
在练武场外被她言语挖苦一通,心疼尚未缓解,又跑到她面前受虐,真是自找罪受。她知,却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
申小枝一甩,却甩不掉。
那画师恼讽:“不陪你的张姑娘玩耍,来扯我衣衫作什么?”一出口就没好话。话语如刀,刀刀伤人。
孙苓尴尬地收回手。
“申画师请留步!”她唤住申小枝。“听闻申画师要找房子,是孙府住得不舒适,还是有什么不周?你尽管提出,我着人改正。”
这人莫不是天天派人跟踪她?
自己的事,她还有什么是不晓得的。哼!昨夜,她刚和檀香她商讨,要不要寻个房子搬出孙家。
檀香同意,着手处理。
今日她就上门质问。
本来为了儿子着想,见他与孙家人相处甚好,她亦想多留几日,只不过孙苓那一副欠了她的模样,让她心情不悦,郁闷难解,故想另觅居住。
河东竹林那,过把月便可迁回。
申小枝回道:“孙府住着适合,是你让我不舒适。”
孙苓圆眸晃荡,张口却无言,挣扎几回,方问道:“你……你,你就这么讨厌我么?”她挖心掏肝得待她,竟换来一句不舒适。
眼前的女子眼眶泛红,圆眸噙着泪花,很是招人怜惜。申小枝偏首,望向一院的绿意,就是不肯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我不讨厌你。”
那画师,终不是冰人。
孙苓心中又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花,她往前一步,激动地追问:“真得?申画师真得不讨厌我?”
申小枝点头。
孙苓对她和秀娃的好是真心的,不掺一丝虚假。只是……
“只是,你的心意让我不自在。”
一盆冷水往头浇,将孙苓最后的一点希望之火扑灭。她浑身颤抖,后退一步,几乎站不稳。
“我……我……”
她挣扎着,欲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道不出来。
申小枝摆手,既严肃又认真地说:“我几翻欲跟你说明白,却寻不着机会。不提咱们都是女子一事,我是申小枝之前,还是一名母亲。我不是一个人的,对那些过于刺激而又没有结果的恋慕,皆不感兴趣。我亦知你的心情,所以这件事,我只说一回。”她停了一下,缓声道:“孙苓你,死心吧!”
这不是冷水,而是最锋利,最无情的刀直直地刨开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她承受不住心口的抽痛,跌坐在地。
“……难道……你,你真得对我如此……如此无情……”
纵然只是虚缈的希望,也是希望。
申画师的爱慕者众多,有爱慕她的才华,也有爱慕她的高傲和独立。不但有一堆才俊等着她挑选,还有她的年少时那一段迷恋,她又怎会看上同为女子的自己?!
只是她不愿放弃。
纵然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与她相斯相守。
如今那缈少的希望破灭了!
见她伤心欲绝,申小枝也于心不忍。“张姑娘待你也是真心的,何不——”考虑二字尚不曾出口,已被人打断。
刚刚那一刀,已割得她皮肉绽开,这一刀无疑是要了她的命。
“真心又如何?!她,既不是你。又有何用?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其他人与我何干。我不喜欢女子,我……我只喜爱你!”
撕心裂肺的叫喊震动人心。
“你,这又是何苦呢?”申小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知她动情,却不竟是如此深沉,像一口无底的深井。
孙苓抹了一把泪珠,自嘲:“苦,也是我自找的。不敢劳申画师担忧!”
说罢,她扶着梁柱站直身子已成了泪人,仍假装镇定地说:“孙苓懂申画师的意思,从今往后,不敢再打扰。只是,”心痛得无以复加,仍担心她的安危。“只是贼人尚没抓到,请你留在孙府,以策安全,再忍一段时光吧。孙苓绝不会前来打扰,令你不自在!”
不等申小枝回应,她转身大步离去,快得像只羽毛沾了雨露的小鸟歪歪斜斜,直扑回鸟巢。
那女子的身影从眼内溜走了!
申小枝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回廊的尽头有一座小庭院,院内植着几株白荷,正准备蓄势待放。
喝酒赏花,本是人生乐事。
申小枝步履却显得有些沉重。
她不后悔拒绝孙苓。
只后悔没有早点斩断两人之间的暧昧。或许是因那一点残余的迷恋,又或许对她的一点依赖,令她几度开腔,却无法说破。
也罢!
反正都是要断的。
池内的几株尖尖白荷苞,高洁姣美,露着两分洁白在春风中摇曳像一名羞赧少女,可远观而不可靠近。
申小枝刚坐下,有人现身。
那人不客气地坐在她身旁石头上,完全不在意男女之防。那人挖苦道:“你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女子啊!”
申小枝没有否认。
她若不当作无情人,继续拖拉怕孙苓今日流得就不是泪珠,而是血。
这人怕是听到了她和孙苓的那一席话。身为哥哥为妹妹讨伐她,也属正常。反正在孙家所有的秘密只是一道白月光,人人可见。
孙二继续挤兑:“我家七娃真可怜,竟摊上你这么个无情人!”
他可爱的妹妹估计现在是躲在房内痛哭吧,毕竟被心爱的人当面拒绝。那滋味可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