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的确没有什么毛病。”孟小宁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皇帝见面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的皇帝看上去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有病之人,甚至可能比一些年轻官员看着还要更加意气风发一些:“我之前在御书房见过他了,见到他的时候他步履稳健、气息平稳,完全是个无病无痛的健康模样。”
孟小宁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夫,但是久病成良医,他也算是略通病理,明水知道孟小宁所说的应该就是皇帝陛下的表状。
“估摸着太医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明水冷笑了一声,王蛊之事本就隐晦,对于太医来说知道了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而太医看诊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从不单以脉象为评断的唯一准则,但是脉象却是最直接的表露方式,从这案宗记载来看,皇帝的体内早就已经被掏空了底子,说是缠绵病榻奄奄一息也有人相信,偏偏脉象虚弱至此,但是整个人却生龙活虎,莫说是那些本就胆小的太医,就算是被人称作“鬼医”的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
“这上面虽然记载的含含糊糊,但是表述出来的东西却是一样的。”明水给孟小宁和孟小安看上面的记载,孟小宁和孟小安都不是实实在在的大夫,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明水又解释道:“这脉象显示,这个人应当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了……”
孟小宁和孟小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发展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世上绝对没有长生之法。”孟小安斩钉截铁道:“但是服用王蛊真的会有这样的效力吗?让一个将死之人好好的活着?”
明水叹了口气,又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能算完全清楚,现在最了解这件事情的人应该就是姜采意,但是姜采意是绝对不可能和我们说这些的……李四不是回南疆了么……不知道他那里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孟小安却是嗤笑:“小宁这么多年来我们前前后后去过南疆多少次,若非是李四与南疆还有些渊源,可能我们都碰不到南疆的人……南疆那里就是一片散沙,谁也管不到谁的家里事,他这次回去,若是能找得到他娘那还两说,若是找不到,和之前的每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李四的母亲叫做蓝玉儿,在南疆还算是有些地位,据说也是南疆某位圣使的后人,供奉的是蛇神一类,但是南疆排外,自蓝玉儿嫁给了汉人以后就好似是和南疆那里断了联系,很早以前蓝玉儿便留书出走,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若非偶尔有书信寄回,大家都会觉得她已经离世了。
“南疆那边指望不上。”孟小宁也摇了摇头:“还是要我们自己寻找线索。”
明水把涉及路既白和季承云死时的脉象仔仔细细的抄了下来,又把簿子还给了管宁儿:“还要劳烦护法再送一趟。”
管宁儿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也没有能够帮上什么忙。”
孟小宁捏着明水抄下来的几张纸,突然皱着眉头道:“这两次的时间隔得也太近了吧?”
蔡重光与路既白的死隔了近二十年,但路既白和季承云的死隔了不到两个月,要么是路既白的死超出了皇帝的控制,要么就是皇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皇帝陛下靠着王蛊保命,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只。”明水的手指头戳了戳那几张薄纸:“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只能靠这种阴毒之物强撑着……姜采意研究王蛊多年,不仅能够延迟王蛊的成熟,肯定也有一套刺激王蛊成熟的方法。”
王蛊的成熟会导致寄宿者直接死亡,生死只在姜采意的一念之间。
“若是这样?宋饮风岂不是危险了?”孟小宁抬头,看向了明水和孟小安。
孟小宁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快的死,不然太过显眼,而且皇帝很难解释为什么中了王蛊的人死状和之前的“被剥皮的尸体”一模一样,现在知道自己身怀王蛊的人不在少数,孟小宁有意无意的也自己透露出去了一些人——除非是皇帝能够为了这只王蛊干掉顾家和方家,不然他一定不会让明面上的事情那样难堪。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用的王蛊就只有宋饮风身上的那一只了。
“你想他活着?”孟小安抬头看着孟小宁,神情有些变幻莫测。
孟小宁摇了摇头,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不是,我想要他死。”
明水看着他们两个人,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孟小安平时不太发火,孟小宁更是一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他们两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想想也是,孟小安到底是魔教教主,孟小宁又被王蛊折磨多年,若是没有一点怨气和戾气才是奇怪。
管宁儿不确定第二天会不会有人要用那案宗,但是她不太想冒这个风险。
魔教把案宗带走是为了确认皇帝的身体和王蛊有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现在动手却还早了一些——之前孟小宁和孟小安的计划是看着皇帝和姜采意鹬蚌相争,他们好在一边渔翁得利,如果现在让人发现了案宗失窃,对他们来说只会得不偿失。
“我把东西还回去。”管宁儿又把那两本簿子揣进了怀里:“你们还有什么要我带出来的么?”
明水又无语的看着管宁儿,这位小姐似乎把进皇宫偷东西说得好像是出门买东西顺路带个包子一样方便。
孟小安摇了摇头:“不用了,你注意安全。”
孟小宁想了想,顺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块砚台塞进了她的怀里:“劳烦把这个放进钦天监。”
孟小安道:“钦天监太不安全,我们还不了解,最好不要直接进去。”
孟小宁笑弯了眼:“那就放进太医院里吧?”
☆、姜采意(八)
“陛下!你要为我做主啊!”
皇帝一走进御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让他头疼的声音,孟小宁向前一扑,跪坐到了地上两手紧紧地抱住了皇帝的大腿:“陛下!”
皇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的厉害,想要把腿□□又怕毁了自己之前温文尔雅的人设,只得强忍着怒火伸手去扶孟小宁:“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孟小宁仍是不肯起,整个人死乞白赖的抱住了皇帝,把手上的辣椒水都抹到了眼睛上,满脸鼻涕眼泪的抹在了龙袍下摆上:“父皇,求您给儿臣做主啊!”
宝兰已经见怪不怪,只当做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无语望天。
皇帝被这一声“父皇”哽在喉间,就好像是一口馒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小、小宁……你先起来,地上凉,你身体又不好,别着凉了,到时候还是勉儿担心。”
孟小宁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手抹着自己的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一下朝就听人说小孟公子又跑来了皇宫,因着皇帝曾经放话,说是皇宫对小孟公子宽进严出,侍卫只简单的查了查他有没有带什么危险物品便就把人放了进来,连御林军都没有过多盘问。
孟小宁哭得有些打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父皇!您送给儿臣的那个砚台不见了!”
皇帝听了一时愣怔,皇帝赐给臣下的东西是御赐之物,若是损坏了或者是丢失了,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是小事,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皇帝就靠着这一手阴人,说是臣子藐视皇室,连御赐的东西都保管不当。
若是被皇帝发现了孟小宁丢失砚台,那皇帝还能借故发个火。
但是如今孟小宁这样一叫唤,皇帝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孟小宁如今对皇帝来说是正儿八经的香饽饽,皇帝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罚他什么,只得不断的向着宝兰使眼色。
宝兰做大太监这么多年了,最会的就是揣摩圣心,细声细气的开口道:“小孟大人莫要着急,您且仔细说说……陛下怎么会让您受委屈,一定会帮您查清楚的!”
孟小宁看了看宝兰,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皇帝,啜泣着开口道:“是这样的,儿臣这两日借住在三皇子的府上,每天晚上都会把陛下赐给儿臣的砚台拿出来擦拭干净,妥善收存,但是昨日晚上儿臣在书房门口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儿臣的书房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机密要闻,怎么会有小贼不长眼偷到这上面来呢?儿臣一想坏了,那屋里有御赐的砚台,所以儿臣便连忙进去,发现装砚台的锦盒还在,砚台却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