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凯尔。”西奥多拍拍凯尔的肩膀,转移话题,“今天客人不少,你不去帮安妮吗?小心又惹她生气。”
“你这家伙……”凯尔叹了口气,转身出门,“算了,谁让你是船长呢。”
“我,我也下去帮忙。”伊凡也连忙说了一声快步出了房门,伸手摸了摸头发,上面似乎还留有一点西奥多手掌的温度,伊凡莫名地,好像有些明白亚历山大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又是一个忙碌的夜晚,和安妮凯尔道过晚安后,伊凡回到西奥多的房间,今天西奥多却还没睡,正坐在椅子上,他的怀里是那只神出鬼没的黑猫亚历山大。
“辛苦了,早点休息吧。”西奥多对他点了点头便又低下头去专心撸猫,黑猫半眯着眼睛打着呼噜,尾巴时不时甩在西奥多的胳膊上,看起来十分惬意。
伊凡快速铺好被窝钻进去闭上眼睛,但或许是今天早晨起得太晚,所以一时间倒没什么睡意,他犹豫着要不要和西奥多聊聊天,白天在日记本里看到的句子给了他勇气,他开口道:“船长很喜欢猫?”
听到声音的黑猫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把那双和伊凡的眼睛颜色极像的绿色眸子转了过来。西奥多安抚地拍拍黑猫的脑袋,“是的,它们很可爱不是吗?”
可爱吗?伊凡回忆起童年时在他胳膊上留下三道爪印的某个贵族女孩的爱宠,他可不觉得这种脾气古怪,有尖锐牙齿和爪子的生物可爱,比起傲慢的猫,他更喜欢忠心耿耿的狗。“我家里,我是说我居住的庄园里养着一条漂亮的猎犬,名叫克里斯,是打猎的好手,我父亲……”他声音略微低落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我父亲偶尔到庄园来的时候总会带着它去打猎,他的速度快得像闪电一样,每次都能有不小的收获,鹌鹑,兔子,松鸡这种小猎物它自己就能捕获到。”它也是那座庄园里,父亲唯一喜欢的东西。
西奥多点点头,“听起来很不错,也许我也应该弄条狗养在酒馆,我和凯尔出海的时候它可以陪着安妮,也能防贼,她一个女孩子,就算备着武器也很难让人放心。”
聊天进行的很顺利,伊凡放下心来,再次开口问道:“之前听您和大副的谈话,您似乎和伊夫林先生很熟悉?逐日号是您从伊夫林先生手里赢回来的?”逐日号的老船长就是安妮的父亲,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逐日号落入伊夫林手中,然后西奥多又赢了回来,这其中估计有些故事。
“这件事要细说的话就太长了。”西奥多笑了笑,“简单说说吧,那是两年前,沃克船长,安妮的父亲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长期服用一种非常珍贵的药物才能勉强维持生命,沃克家为此花光了所有积蓄但还是不够,于是安妮决定把逐日号和酒馆都抵押给了伊夫林先生名下的当铺。”
沉浸在回忆中的西奥多露出一个苦笑,“那可真是段难熬的日子,可尽管这样,最后也没留住沃克船长,他死在了四十五岁。索卡岛不缺劳力,没了逐日号,几十个船员就都没法维生,我和安妮凯尔只好硬着头皮去求见伊夫林先生,希望他能先把船暂时租借给我,让我慢慢还这笔债务。”
“说来也巧,那天伊夫林先生正和他的一个朋友打赌,打赌的项目正好是我会的,我就自告奋勇替他出战,意外的赢了,伊夫林先生很高兴,便把酒馆和逐日号都还给了我,故事就是这样。”
伊凡本来听得津津有味,但故事的关键却被西奥多模糊过去,他追问道:“请问那是个什么比……”
“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西奥多不愿回答,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追问,把亚历山大放下熄灭了油灯便躺在床上背过身去睡了。伊凡不知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但也没敢再开口,心里打算着明天旁敲侧击地问问安妮。
翌日
“你问西奥多是怎么赢回逐日号和酒馆的?”安妮边忙碌着烧火边回答道:“其实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我认识他好几年,却从来不知道他能弹那么一手漂亮的钢琴,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安里士威尔的宫廷首席乐师,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能赢。”
钢琴?对手还是宫廷首席乐师!这个回答让伊凡十分意外,他一下子想到了抽屉里那只口琴,皮尔斯·伦纳德,也许等他从海盗窝脱身后可以查查这个让他感到有些熟悉的名字,查到伦纳德后,再查西奥多就容易了。
这位船长实在让他好奇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猫派vs狗派!
第11章
除了第一天晚上莱斯利赌场的人来闹过外,之后的几天再没发生什么事,伊凡每天就在酒馆里帮忙,和安妮聊天。虽然也打探到一些消息,但对于他最好奇的西奥多,安妮知道的也全都是他十三岁成为海盗之后的事,而他十三岁之前的一切东西,就算是安妮和凯尔,也都一无所知。
伊凡缩在被窝里,悄悄打量坐在书桌前看书的西奥多,昏黄的油灯散发出暖暖的光,使他时常露出严肃冷漠表情的脸庞,以及那双清冷的眸子看起来亲和温柔了许多。还有持着书本的双手,灯光也给他修长的手指镀上了一层暖意融融的金边,就是这双手,被他感叹过像个音乐家的手,确实曾经用钢琴打败过安里士威尔的宫廷首席乐师……
“还不睡吗?明天我们可就要出发了。”西奥多察觉到了伊凡的目光,转头向这边问道,“因为有亮光所以睡不着吗?”
“不,没关系的船长。”伊凡连忙开口道,“我只是担心……”不敢说是看西奥多看入神了,他扯了个谎,“我只是担心我父亲,他这几年身体不太好。”
“身体不太好吗?”西奥多眼皮微垂,轻叹了口气,“那你就应该多陪陪他,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呢?他现在一定很担心你。”
担心我?伊凡苦笑了一下,莫名地,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他开口道:“不,他讨厌我。”
西奥多抬眼,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您想知道为什么吗?”伊凡此时也顾不上对方是海盗头子或者别的什么身份,被撕开一个小口子后心中汹涌的感情便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母亲去世,他娶了继母后,他和我的关系便变得非常糟糕,别说父子,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那时候我还很小,有一天他忽然把我母亲的所有物品,还有我,都扔到了乡下的庄园里,他一年也只会来一两次,而每一次,他对那条猎犬克里斯说过的话,露出的笑容都比给我的多,我在他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我努力想要得到他的注意,我每天都花费大量的时间学习,我看各种枯燥晦涩的书籍,我背诗,我学音乐,我学画画,我努力和那些欺负我,谩骂我的贵族孩子搞好关系,我努力讨好继母,把她当成我的亲生母亲,我努力照顾幼小的妹妹,可是,这些都没有用。”
“他不让我靠近小妹妹,在我被别的贵族孩子欺负的时候骂我懦弱无能,撕了我给他画的画像,讥讽我背的诗,不允许我学音乐,还砸烂了母亲留下的钢琴……”因为躺着,说话又太急促,伊凡在自己的舌头上咬了一下,一丝腥甜在他口中蔓延开来。
他捂着嘴皱眉忍耐,待那疼痛散去后,他的眼睛生出一层水雾,“没有用,他讨厌我。”他用力眨眼,把眼中的水汽眨干,“所以,船长,他是不会担心我的。”
西奥多一直沉默地听着,待伊凡说完后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你就是因为想向父亲证明自己所以偷偷跑出来找克雷尔的宝藏?太胡闹了。”
伊凡垂下眼帘,他知道西奥多说的是对的,如果当初不是刚好遇到逐日号,他就已经被阿德拉船长绑架了,迪比利亚人以嗜血残忍闻名,不管父亲会不会出钱赎自己,那位阿德拉船长撕票的可能性都很大。
虽然当时的他觉得在迪比利亚船上和在海盗船上下场差不多,但这些天和西奥多相处下来,他已经明白这位年轻的海盗船长比那位面善心黑的阿德拉船长要安全得多。
“我确实很为此后悔。”伊凡把被子蒙在脸上,“我父亲说得对,我就是个无能、懦弱、没有存在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厌恶我,永远不会有人喜欢我。”有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汹涌而出,伊凡把脸埋在被子上,尽力压抑着抽噎的声音,只觉得此时此刻痛苦的恨不得立刻就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