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就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和他互道早晚安，晚上同睡在一个房间，失落时得到他的安慰，高兴时看见他的笑颜，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劝解着自己，脸上安定平和，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不甘有多强烈。
不甘，非常非常不甘。
只是互道早晚安不甘，只是睡在一个房间不甘，只是被他揉脑袋不甘，只是被他当成一个小鬼不甘。也许是他太贪心，但他心底深处渴望的，远比这些要多得多。
他希望西奥多用与他相同的感情给他回应，他希望拥抱西奥多，他希望亲吻西奥多，他希望能和西奥多手牵着手步入婚姻，不管有没有神明见证，有没有亲友祝福，甚至……就算西奥多没有与他相同的感情，他也不会放手。
如果他有足够的能力，他真的可能不顾西奥多的意愿向他索取更多……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怕，船长？”仿佛低叹般轻声吐出这么一句，伊凡伸手轻轻拨开黏在西奥多脸上的一缕发丝，指尖忍不住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待看见西奥多微皱眉头后却又立刻离开。
温热的一点温度很快消失在空气中，伊凡握紧拳头，假装把这温度，和这温度的主人都抓到了手里，而后……放在心中珍藏。
“晚安，船长。”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可能会做出更出格的事，于是向熟睡的人低低道了晚安后，伊凡出了船舱，打算让外头还带着寒气的海风给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
摸了摸腰间新买的匕首，他找到了凯尔。
“什么？你想让我教你用匕首。”凯尔对他的要求感到有些吃惊。
伊凡点头，“是的，大副，我恳请您教我使用匕首。”在逐日号上枪法最好的是西奥多，但冷兵器使用的最好的是凯尔。伊凡虽然买了匕首，但如果不会使用的话那这匕首也就只能壮壮胆子当个装饰品而已。
“要我教你也行啊……”凯尔抱着胸，脸上露出坏笑，“想向人学习，总得准备点什么礼物吧？”
伊凡愣了一下，“可我身上现在什么也没有……”
“不急，等你以后再慢慢还也不迟。”凯尔拍拍他的肩膀，从后腰拔出自己的匕首，摆出架势，“来吧。”
凯尔和西奥多的教学风格全然不同，西奥多教伊凡钓鱼时总是温和耐心，在他取得成绩后也不吝夸奖。但是凯尔，对待伊凡这个年轻瘦弱的新手也毫不客气，一次又一次地格挡开伊凡的攻势，把人摔翻后还要嘲讽几句。
好在伊凡从小到大听到的嘲讽太多了，就算说不上完全免疫也早就学会不那么在意，只暗暗记着凯尔的招式动作，然后在下一次攻击时模仿着使用出来。
就这样在单方面的被摔摔打打中，伊凡竟然进步飞快，从一开始一出手就会反被借力摔翻，到后来竟然也勉强能跟凯尔过上几招了。
“蹭——”随着一声铮鸣，手腕一痛，匕首脱手飞了出去掉落在不远处的甲板上，伊凡也累得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气。
“累吗？”一杯水被递到面前，伊凡道谢接过，喝了两口后才发觉给他递水的竟然是西奥多。
“船长您怎么就起来了，一夜没睡您应该多休息一会。”伊凡皱起了眉。
“半梦半醒听见外面吵闹于是起来了。”西奥多指了指周围围观的船员，他们一早上就在这看伊凡和凯尔过招，时不时地发出喝彩声，难怪西奥多睡不着了。
“抱歉船长……”伊凡自责地低下头，他刚才学得太入神竟然没注意船员们的叫喊声。
“没事的，也差不多该出航了。”西奥多揉了揉他的脑袋，指指四周已经慢慢散去的雾气，“起来吧，要继续前进了。”
握住西奥多递过来的手，伊凡只觉得刚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凯尔：嗯我是透明人。
第21章
之后的日子伊凡每天都会花费大量时间练习匕首， 偶尔西奥多也会教他用枪， 他很聪明， 进步非常快。
“砰！”一声枪响，他打中了二十米外插在沙地上的一根树枝，纤细的树枝立刻断成了两截。
“不错， 有进步。”西奥多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夸奖道。
“是您教的好。”把枪递回给西奥多，伊凡往无边无际地大海看了一眼， “船长，我们快要到了吧？”他们现在所处的小岛已经是特略赛海域的边界，离目的地已经不算远了。
“明天，最迟后天我们就到了。”西奥多点头， “兴奋吗？”
“是的。”伊凡点头， 就要找到祖父遗留的财产，就要见到祖父一生挚爱，他心里当然是兴奋的。可是与兴奋同在的，却是失落和不舍。
找到宝藏，他应该就要离开了吧？回到那个冷冰冰的，没有人在乎他的瓦伦家， 继续当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贵族， 然后在父亲和继母的安排下和另一个可能连面都没有见过的贵族小姐结婚，在父亲去世后继承伯爵的头衔， 生孩子，把孩子继续当一个贵族养大， 再给他找一个贵族联姻……
他的一生难道就这样度过了吗？
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在那十六年中，这样的生活在他的认知里理所应当，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他出海的这短短几月，他收获了很多前十六年都没有触碰过的东西，这些东西已经完完全全侵占了他的内心，把十六年形成的那些坚固的冰冷的东西全都驱逐了。
他现在不想离开这艘破旧脏污的海盗船，不仅仅是因为他爱上了那个头发像太阳，眼睛像月亮的年轻船长，也因为他爱上了广阔的大海，蔚蓝的天空，呼啸而过的自由的海风。
他甚至产生过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如果他提议留下来，西奥多会同意吗？
他想要放弃贵族的身份，华丽的衣物，精致的美食，换在风雨中飘摇，啃硬得能砸死人的食物，把性命交在海神手里。
如果西奥多同意，他真的愿意就此抛弃贵族身份，变成一个穷海盗。
不过西奥多是不会同意的，以他对这位船长的了解，他敢下这个定论。
看伊凡愣神，西奥多又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想家了？”
想家？那个冷漠的瓦伦家吗？伊凡摇头，“没有，船长，我们去钓鱼吧，正好晚上可以烤了吃。”今天休息的小岛不像上次那个岛一样有野山羊之类的猎物，要想吃什么新鲜食物只能钓鱼，现在就已经有好几个船员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钓鱼了。
没有人烟的荒岛，鱼没有戒心也不怕人，一见饵就来咬，所以他们收获颇丰，还都是比小臂还长的大家伙。几个人钓了两个多小时，收获了足够全部人员一餐的肥鱼。
就近在海边剖肚去鳞，而后撒上盐和调料用木棍穿着在碳火上一烤，鱼肉受热，滋滋地冒着油，浓郁的香气顿时四散开来。
“鱼都腌着了，想吃自己烤，要是想煮汤自己去船上拿锅。”凯尔招呼一声，顿时处理好的鱼便被馋的流口水的海盗们全部拿走。
看到有些海盗直接把鱼架在火焰上熏得漆黑，伊凡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小心地翻动着自己架在炭火上的鱼，这是条有着石头斑纹的鱼，刚钓起来时西奥多和他说过，这种鱼雌雄同体，可以从雌性变成雄性。
用叉子拨开鱼皮，露出雪白细嫩的鱼肉，伊凡取下一点放入口中，火候和咸淡都正好，鱼肉鲜甜，还有着一点类似鸡肉的味道。
满意地点点头，他把烤鱼放在盘子上端到了西奥多面前，“船长，您尝尝看？是按照上次您教我的方法烤的。”
“你自己吃吧，我这里也烤着。”西奥多指了指手里烤得半熟的鱼，拒绝了。
“我来烤，您先吃，替我尝尝味道。”十分自然地从西奥多手上拿走了未熟的烤鱼，伊凡把手中的盘子强塞到西奥多手中。
“哎呀呀，真是羡慕……”也坐在火堆旁，围观了全程的亚瑟托着腮，笑得促狭，“伊凡，你手里那条烤好了就给我吧。”
伊凡动作一顿，而后摆出波澜不惊的表情，“杰斯先生不是正在帮您烤吗？”在亚瑟身后，杰斯也正拿着两条鱼在烤，动作娴熟，成品绝对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