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是活菩萨。”公良昃看着身侧之人接连跑着赶着去搬水救火,这厢双眼一眯,“我是观音莲下最俊的那个弟子。”
霍栖迟没听来公良昃言语中的调侃,只是盯着眼前吞吐不定的火焰道:“真是邪了门了,这陶白钱庄这会无缘无故着了火?也不知阿蒙怎么样了。”
“阿蒙?”公良昃侧过头来盯着霍栖迟,眼中光影难定,“江山玉医李贤槻的徒儿?”
“是了,怎么,你认得?”
公良昃脸色一瞬间变幻了无数种表情,最终还是停在了他最常佩戴的那个假面之上:“嗯。”
“你……你叫甚么名?”霍栖迟见火势难控,方才那股无名火气也就消了,这厢也不愿与公良昃再多说废话,旋即将长槊背至身后,将袖口挽起,也要加入救火人群当中,“救人扑火要紧,你我来日再战。”
“在下公良昃。”公良昃点头应道,“待来日,若你我都留得一条命在,公良某自当奉陪。”言罢公良昃一个转身,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眼前世态,朝夕变更,不曾有个定准。
那头朝云瑗叇,这边的公良昃心冷如铁:那人曾问过自己,兴亡离合,此意何穷?
那我不如现在答你,此生此世不得尽也。
沈大人,我去去就回,你且再等等我。
“你……你他娘的咒谁呢?你这厮嘴中怎就生不出一句好话来?”霍栖迟见了个背影,那一瞬间只觉那个转身而去的年轻人好像又生了几分杀气。
而且似乎最后散入空中的那句话,好像是留给他的,而并非是给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运道:运气。
鹰撮霆击:像老鹰攫食,雷霆猛击。形容气势威猛。
不好意思,今天重感冒,被医生说了憔悴以及脱发严重,哭了。
第68章
晓舟珩与李终南在姜府疾走着,匆匆过了些幽砌闲阶,影摇珠翠,一路上的衙役让晓舟珩感觉万分紧张。
二人一去到义庄,晓舟珩先是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应该在宫中么?怎么居然是在八杆子打不着的姜府?
而在人堆中魏小鸾亦是惊讶不已,看着从绮罗阵中而来的两位龙凤仙人,拿着流寇刀的那双手抖了一抖。
左边青年身材略高些,穿了件水烟色鹤纹长衫,那双黑眸狭长有神,只消一眼便能勾去旁人魂魄;右边青年身着月白色便服,五官俊俏,微微蹙着眉,虽是不苟言笑,仍分毫不减其温润清隽的风姿。
他们二两个丝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就到一处去了?而且这样看上去……关系似乎尚可?这让魏小鸾在愣神间生出了些良缘夙缔,佳偶天成的错觉来。
蔷薇濯露,为锦为云,人间绝色不过如此,他们可真是配得。
李终南自然也没料得魏小鸾会出现在此处,因为最近忙于帮李韫奕处理李府中事,便还未来得及与魏小鸾联系,想起一直记挂着的杨诘与李著月一事,李终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甚么。于是乎,三个人就这么怔了半响。
最后还是身侧的一名衙役先开了口:“…… 你们二位是来做甚的?”
晓舟珩忙回过神来解释一通,废了半天的口舌,才将几位衙役爷爷们请了出去,允了三人一尸呆在一处。
剩下的三人依旧是十分不自在。
李终南将那份惊讶收了起,看向景椿半遮盖住的尸首问道:“可是有甚么发现?”
“诶,回公子的话,这刀,这刀并非是致死之由。”魏小鸾慌慌张张地起身,左腿差点绊倒了右腿,“此人体内本身就有剧毒沉积。”
“所以说是由于了那一刀,引了毒,让景大人顺势毙命了?”晓舟珩眉间愁色又攒了攒,摸了摸下巴这样问来。
“是了。”魏小鸾点头,杏眼微睁,柳眉略竖间,不自主就想起当时与晓舟珩初次见面时的不愉快经历,心下不免还是有点发怵。
而晓舟珩此刻却无暇顾及魏小鸾微变的脸色了,他完全被所谓的剧毒一说引去了注意。根据李终南的那日描述,其实他,李韫奕与屈夜梁在开席前都是不曾见过景椿的,光凭着这一点,很有可能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
“那这毒的类别与死亡的确切时间可是能知道?”李终南问道。
“尚不能定,一来是昨夜下了雨,二来这毒在体内汇积过久,若是要精确到某个时辰……”
见魏小鸾这样说,晓舟珩自然也能想到了,就单看眼前尸首上呈的诡异颜色,就说明了一切。
“只能大致确认是在巳时与午时之间,不过…… ”魏小鸾顿了顿,“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毒的剂量是每日叠加的,起码也有三年有余。”
“三年!”晓舟珩低低惊了叫一声,“难不成是有人别有用心,每日下到了景大人的饮食当中?”
“之前我尚在京城时偶闻此类案件,枕边人接连几年在饭菜中下了少许乌头之物,引得伴侣疯癫失智。”李终南凝眉蹙目,“据我所知,景大人也是三年前调任而来,他之家眷尚在京城,难不成有人卖通了他身侧仆役之流投毒于他?”
“我一向与官府之人私交甚少,这件事还需后续详调。”据晓舟珩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所知,景椿来江宁府任职之前在吏部从事,是一介小官,为人中庸,并非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知监一职虽是晋升,但何尝不是将其排除在了京城势力之外。
“是了,不过也不一定是仆役,听林大人言语中透露,景大人似乎经常在风月场所留恋,也有可能是有人算准了这点,在其中做了文章。”
晓舟珩与李终南又商讨一番,决计还是先从毒这方面入手,毕竟他们二人都觉得景椿遇害一事,兴许某种层面上而言,并非是兴起之举。
但是谁会三年来针对一介小官呢?难不成景椿身上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有了底后的二人在魏小鸾异样的眼光中与她拜别,晓舟珩虽是不情不愿,但似乎还是有必要去问问林晚照,景椿最常出没的那个几个堂子在何处。
晓舟珩行了几步,却没见李终南跟上,这厢往后一瞧,却见李终南立于不远处看着自己,脸上阴郁难驱。
“恕汀。”李终南眼神飘忽,面容之上不知何时现了一丝倦意,言辞也是颇有犹豫,“你跟林晚照是认得的罢。”
“我……”李终南的目光分外滚烫,欲将晓舟珩无情扯裂,他正想寻借口搪塞,却见眼前之人眼中似有氤氲升起,那令自己动情的双眸中的难过不加掩饰。
“他是不是你的旧情缘?”
“终南,你在说些甚么?”晓舟珩的眼光分了几处,在李终南周身旋绕,几至聚不拢来,愈加是看不分明他的眉眼。
这是在……吃醋?
晓舟珩心头愈发紧绷着,着实是见不得李终南眼中那份断人心肠的怅惘,轻咳了几声:“我之前的事你不都清楚了么?现在怎还会有别人?”
“我可能是疯了。”李终南咬了咬唇,眼中不住地浮动着一些笼烟似的光影,自嘲地笑了一声,“近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我倒是越发觉得诚惶诚恐了。”
“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么?”可还不待晓舟珩回应,却见李终南缓缓摊开了掌心,“恕汀,我口中的等等,你终究还是不能信得么?”
那是,唐昶之前夹在信中的那张纸条。
晓舟珩一直都未来得及看,后来也不那么在意,居然也就忘了这一茬事了,怎么就突然到了李终南手里。该不会是那日两人共乘一马时……
姜府中即便是秋末,连着吟秋水榭的池边,也是种着好些花,微风略吹,旋即香满庭院。
“恕汀,天晓得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是……真的很怕失去你。”
终南,若我现在说,我要的也是与你的生生世世,夜夜朝朝,你还会信我么?
……
其实屈夜梁不姓屈,当时收留他的那个流寇头子那么叫了他一声,周围的人也就跟着叫了。他凶狠无情,旁人都怕他。
但是那个叫李韫奕的怪人却不惧他,当时十四岁的少年眯眼对他一阵猛瞧时,他还是笑着,然后摸着那少年的头,问跟不跟他回家。
阿屈,不如跟我回金陵去罢。
可是,自己这种人,配得上有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