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躺着的姿势不对,有点鼻塞。”
应旸并不相信,但确实没有摸到眼泪,也许正憋在眼眶里。
于是他微微凑过去吻住程默的眼皮,嘴唇触到预料中的湿热。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稍等片刻,当听到程默再一次闹出动静时才顿了顿,拉下他的手握紧,继续吻了回去。
睫毛上的水汽被吮干,细密的吻沿着鼻梁一路辗转而下,透着纯然安抚的意味。程默抬头和他蹭了蹭,心里虽然还在泛酸,但慢慢也有甜意漾开了。
“应旸……”
“嗯?”
“你怎么就这么好。”
还让他碰到了,抓牢了,丢都丢不了。
程默一边感叹,一边嫌弃自己语言贫瘠,夸人都想不出别的话。
应旸也笑他:“总说我好,又不说怎么个好法。”
“长得好,脾气好,对我也好……哪里都好。”
“现在脾气好了?”
“以前也好,一直好……”
说着说着,程默终于抵不过深沉的睡意,合拢眼皮,渐渐睡着了。
应旸继续拍哄着他,让他睡得更熟,直到近在咫尺的呼吸缓缓变得绵长,才轻轻拉好被子,嗅着他的发香入眠。
程默大概不曾想到,他之所以会变好,完全是因为他的鼓励。
就像钱包里那张纸条上所说的那样:你很好,我们一起加油!
应旸不希望这句寄托了程默一片真心的留言变成空话,所以无论生活再怎么艰难,他都始终努力地朝着程默希冀的方向前进。
赶在他前头,去到更好的未来里等他。
翌日清早,程默蒙蒙眬眬中被蛋蛋亲醒了,纤长的胡须搔在脸上,惹得他刺刺地痒。
脖子往下一缩,咕哝着把头往应旸胸前又埋了埋,膝盖更深地滑进他腿间,程默就跟连体婴似的黏在应旸身上,并且由于他的身形过分单薄,从床边的角度看,还以为上面只躺着应旸一人。
隔着被子,蛋蛋锲而不舍地在程默肩上踩踩跳跳,不过两下,紧接着就被应旸挡了回去,拎着后颈上的软皮,圆滚滚的身体悬空安置在枕边。
“嘘,爹地还在赖床。”
“吆呜……”蛋蛋低声叫了一句,下巴枕在前爪上,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关注着他们。
爹地学坏了,爹地以前从不赖床。
爸爸也是,醒来这么久还躺在被窝里,羞羞。
害它都快饿扁了。
所幸程默只赖了一小会儿。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莫名趴到了应旸身上,还是手脚并用,完全把他当成垫子来蹂躏的那种。
以前他的睡相也没这么差啊,该不会是应旸自己把他拎上去的?
程默挠挠头,打了个哈欠,没想明白。
“早。”
“早……”坐起来养了会儿神,程默含糊地问,“几点了?”
“九点半。”
“噢。”
还好,不早也不晚。
连着几天晚睡晚起,身体有些吃不消,也慢慢开始好逸恶劳,刚才差点都起不来了。
看来他真要像杨九晖说的那样开始运动才行。
既然下定了决心,吃完早餐以后程默就雄赳赳气昂昂地钻进健身房,往跑步机上一站——
然后还没开机就被应旸揪了下来。
“你干嘛?!”
“跑、跑步啊……”
“哪有人刚吃饱就跑的。”
还真是。
程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好不容易燃起的热情登时散了,估计短时间之内都不会卷土重来。
为防蛋蛋进来乱动器材从而发生危险,应旸搂着程默出来以后不忘把门带上,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怎么突然就想运动了?”
“……锻炼身体。”
应旸上下打量他一眼,皱眉停下脚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懒蛋一朝要破壳儿,像被摔裂了缝儿,特别反常。
“没,就是想动动。”至于这么大反应?程默哭笑不得,蜷到沙发上窝好,“那我不动了还不行嘛。”
应旸仔细捏遍他全身,触诊似的,确认他真就只是顿悟而已,这才松了口气:“等下午吧,下午和你一起练练。”
程默痒得缩成一团,不置可否:“到时候再看。”
说不定他到时候又犯懒了呢。
毕竟现在摊得正舒服,他已经不想动弹了。
最后还是清脆的门铃声把他催起来的。
“你买东西了?”搂着蛋蛋,程默费劲巴拉地坐直身,面露不解。
“没,不是你买的?”应旸反问。
“我也没啊。”他准备让钱包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我去看看。”
程默跟过去的时候,应旸正好关上门,拖了一只大箱子进来。看见它之后,程默才恍然大悟:“噢,这是我昨天买的。”
应旸找来裁纸刀,利落地把封箱胶划开:“都是些什么。”
“小杨给我挑的衣服。”对了!还、还有别的。想起这茬儿,程默慌忙扑过去捂住封口,“你……我、我自己拆。”
毛毛躁躁的也不怕伤着。应旸适时收起刀片,眯了眯眼:“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买了个充气野娃。”
“……怎么会。”实情也差不离了,就是部件没那么完整。
把箱子掀开一条小缝儿,程默心虚地往里飞瞄一眼,见一个又一个小盒子整整齐齐摞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也分不清哪个搭哪个,安心了些,揪起封口的两边,用力往上提,想把箱子搬回房间。
“行了,就你这身板儿还想逞强呢。”应旸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弯腰托起箱子,轻轻松松地往楼梯口走。
程默紧跟在后头,随时观察他眼睛有没有乱瞟。
事实证明,应旸虽然嘴上没什么把门,但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一路目不斜视地上了二楼:“东西放哪儿。”
“先放房里吧。”
“嗯。”
回房以后,程默从窗台上拖下一张绒毯,垫着坐在箱子前,每拿出一个礼盒都要先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再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到一边,衣服归衣服,裤子归裤子。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作“做贼心虚”,但为了脸皮着想,还是当心一些比较好。
谁让他架不住杨九晖的鼓吹瞎买了一堆呢。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应旸白天通常没什么事做,就爱和他腻在一处,所以程默在那儿检阅战利品,他就坐到对面不时撸一下蛋蛋,似乎并不好奇程默心虚的原因。
盒子开到最后,程默渐渐发现那些“调剂品”的端倪了,包装盒颜色明显有别于先前,偷着瞟了应旸一眼,程默收回目光,忽然犯了难。
他该怎么当着应旸的面把东西藏起来呢,又该藏去哪里?
这屋儿虽然大,但拢共就那几个柜子,没准哪天他随手一开就看见了……
正当他纠结着时,老神在在的应旸终于开了尊口:“看看你买的衣服。”
“喏。”程默把地上的盒子通通推到他跟前,很大方。
应旸松开蛋蛋,一件件地拎起衣服打量。
杨九晖眼光很好,尽管这些新衣的风格都不是程默自己会选择的类型,但他要是上身也不会觉得违和,反而和昨晚一样,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挺好的。”殊不知应旸留有后招,“还买了什么?”
“……没有了。”
“箱子里哪些呢。”
“袜子。”
“拆了,我给你拿去洗。”
“……我自己来就行。”
“客气什么。”
“……”
程默编不下去了,脸红红地看着他,眼里慢慢泛起水光。这样一副招人欺负的样子,心里瞒着什么根本就是不言而喻。
果然,不过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应旸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闹得程默拣起一只盒子扔他,就连蛋蛋还在他怀里都给忘了。
幸亏应旸身手敏捷,一手护着蛋蛋,一手抓住盒子——也就只是本体而已,松动的盖儿落到地上,里头的物件纷纷扬扬散了出来,盖了蛋蛋满头满脸。
“吆呜……”
蛋蛋原本享受着应旸的服务,正舒服,谁知下一秒就遭此横祸,不由委屈地发出抗议,要爸爸和爹地一起哄它才能好。
可惜在新鲜的物事面前,应旸很快就琵琶别抱,拎起盖在蛋蛋脑袋上的一圈儿桃粉色蕾丝圆环,问程默:“这是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