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行吧行吧!替我跟旸哥问个好,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阿昌拗不过他,拿着钱赶紧溜了,还特有手尾地把门关好。
程默摇摇头,哭笑不得。
理好被自己抽乱的票子,程默准备把刚才不小心掉出来的纸片塞回去。然而垂眼一看,他发现调转过来的这一面上用红笔写了行字,笔迹秀丽,且十分熟悉——
你很好,我们一起加油!
是他的字。
回忆不觉倒回半月以前。
在他们重逢后第二天,应旸拿着钱包说要去银行查账,当时他或许正是因为翻出了这张纸条,才会脸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本以为应旸偷藏的是他的照片,还想着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结果居然只是这么一句话。
高三生涯的每一个片段大都深切地镌刻在程默脑海里。
在他的影响下,应旸渐渐缩减了四处胡混的时间,心思开始转移到学习上来。哪怕明知临阵磨枪大抵不会收到什么好成效,他依然在自己刷题的时候安静地陪在身边。
有时只是单纯看着,有时也会抓起笔在试卷上涂写两道。
他很聪明,原本成绩就不至于垫底,在有意识地吸取知识以后,年级排名不说突飞猛进,至少也算挤入了中流,让班上的同学大吃一惊。
就连科任老师看到他时目光也不禁染上欣慰的暖意。
然而“本性难移”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上课的时候应旸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给他扔纸条儿。
没错,人家都是传的,就他一个嚣张地直接从最后一排扔到正中间来,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拿着粉笔兢兢业业地画抛物线,他偏跟在后头做实物演示。
从x8到x4,倒U形,顶点坐标为(x6,y5),足足跨过4个数值,完美落下。
十分招眼。
可惜大家基本敢怒不敢言,个个缩着脖子权当看不见,甚至在程默不得已回完以后自觉充当信使,一个接一个地给他传了回去。
程默不想打扰同学上课,但他自认没那个投掷技术,偏又不能不理,否则应旸课后该把他揪去小黑屋谈心,两相为难,可把他纠结坏了。
幸亏他人缘不错,且迫于应旸的淫威,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
课后程默眼神闪烁地觑着应旸,扬声叮嘱:“以后要有问题,下课再来问我。”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欲盖弥彰。
当然,纸条的内容层出不穷,间或倒真有严肃正经的,只是相较而言,还是百无聊赖的撩骚居多,比如——
“老师说的我都没听懂,光顾着看你了。”
“我要考不上大学怎么办,估计得打家劫舍才能养得起你。”
“中午吃啥?我现在就饿了,还有点困,要有个人形抱枕该多好。”
“为毛不理人,是不是嫌老子没文化配不起你啊!?”
程默看得别扭,忍不住执起红笔,特意把句末两个符号圈了出来,耐心说明:“问号应该放在感叹号前面。”随后抿唇补充,“你很好,我们一起加油!”
感叹号被他鬼使神差地镂空涂实,犹豫片刻,下头的小圆也隐晦地画成一点桃心,一打眼根本看不出来。
小心翼翼地折起纸片往后传,程默刚回身坐好就猛然醒神,吓了一跳,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
可恨那时没有微信,消息传出去以后就不能撤回。
记得当年应旸收到字条以后始终没什么特别的表示,程默偷着往后瞟了好几眼,一直以为他忽略了自己的小心思,庆幸的同时难免也有些失落。
却不想他根本就是发现了,还闷声不吭地把它保存了下来。
小小的纸片过了塑,字里行间细微的皱褶被压在光润的封膜中,连带那笔桃心在内,每一抹青葱的细节均完好无损。
指腹在上头轻轻摩挲,程默慢慢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也不知这纸片原先是怎么放的,翻来覆去地比照了半天,程默总算心慌意乱地把它夹进最里的卡层,折好钱夹,放回原处。
低头一看,蛋蛋已然冲着它的家伙什儿晃上好几十下尾巴了。
那个猫窝一看就是阿昌的手笔,亮眼的豹纹款,和应旸的指示没有丝毫关系。程默无奈地叹了口气,且不说蛋蛋根本不会睡窝,就是这纹路也未必会合它的眼。
不过倒和它身上的橘皮挺相衬。
想着想着,程默又觉得有趣,两手拽着包裹的耳朵把它一路拖到楼梯下,暗忖房子太大也是不好,不但搞卫生费劲,就连搬点东西都免不了气喘吁吁。
直起腰歇了一会儿,程默正准备咬咬牙拎它丫的时候,身后毫无预兆地伸来一只大掌把抽手接了过去。
程默心下一惊,倏地回头,脸侧接连唇角无意擦过透着热度的肌肤,稍微退开一些才看清那是应旸的小腹。
又不穿衣服!
洗完澡,应旸头发还是湿的,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脚下的拖鞋很软,走起路来发不出多少声音,再加上程默一心和自我做着斗争,于是理所当然地没有注意到他下来。
单手提着将近二十斤的东西上楼,应旸依然脚下生风,如履平地。
蛋蛋四爪并用,很快也蹿上去了,乖巧地蹲在楼梯口等着他们。程默不争气地落在最后,看着应旸健壮有力的手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哭丧着脸: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把包裹拎到中庭,应旸一言不发地回房吹头去了,程默料想这是让他自便的意思,于是直接把便盆放到脚边,倒上奢侈的豆腐猫砂,让蛋蛋可以边晒月光边如厕。
食盆和水兜则远远地放到另一头,想着蛋蛋出门前才填饱肚子,于是没给吃的,只将水兜加满程默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袋子收纳到随处可见的空柜里:“搞定。”
蛋蛋蹭进便盆里耙了两把砂,又噔噔噔跑去舔了几口水,兴冲冲溜回来:“喵呜——”
“喜欢新家?”
“呜!”
程默没好意思说他也喜欢,含蓄地摸了摸蛋蛋脑袋,露出一个久违的浅笑:“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很久以前,旸哥钱包的秘密=很久很久以前,默默以为旸哥没发现的秘密。旸哥表示老子火眼金睛!!!后面再没有纠结了,休怪捏撒糖不手软,虐狗不留情!!!
第53章 Chapter 53
洗完手,熄了灯,程默回到房间的时候应旸已经吹完头坐在了床边。
他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移步过去,门没关严,把猫窝放到窗台上,绕开应旸钻进被窝。
看得出应旸还有话想和他说,程默没有即时躺下,而是给手机充上电以后坐直身子静静等待。
应旸盯了他半晌,终于开口:“我有些事没想通。”
“嗯。”程默并不意外。
他知道自己的说法是有漏洞的,因为并不完整,而他又不想再骗应旸,所以只能选择隐去一些细枝末节,如此一来,破绽根本就无可避免。
“在医院见到我的时候,你有些害怕。还有,后来我们相处的过程中你也在下意识回避,为什么。”
这是他在洗澡的过程中发现的,对待曾经摆过他一道的程默,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故意拖了些时间,好让自己不去在意他的家庭变故,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件接一件地捋捋清楚。
包括专程挑在他精神疲惫不堪的时候继续发问,全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利益实现最大化。好比炒股,亏损了这么多年,他总该触底反弹了。
对此,程默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但还是刻意做出迟疑的样子:“我……我怕你只是为了报复。”
“你就认定我是装的?”
“要不然,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应旸沉默几息,笑了:“没错,我是调查过你,手机号码是我一直存在通讯录里的,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原……”应旸忽然语滞,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计划。“就算我是为了报复吧,你想怎么着?”
程默好脾气地摇摇头,逆来顺受得紧:“过程不重要,反正结果都一样。所以我没想过要走。”就算是报复他也早认了。
“但你也没想挽回。”应旸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要走你就随我去,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觉得松了口气,为什么。”
接连两个“为什么”,还都这样犀利,程默终于让他问住了,过了好一阵才回:“假如你是因为恢复了记忆才走,我总要给你一点消化的时间啊,而且我怕你不接我电话。”随后又略有些委屈地补充,“之前就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