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放着《霸王别姬》,婉转的戏腔在音箱的压限下变成嗡嗡的轻响,应旸一天没开机,手机里满是争先恐后蹦出来的未读信息。
其中有来自银行的,某张绑定了的金卡被人一下子刷走十几万,应旸看完以后随手滑动删除。还有来自微信的,一连串“旸哥”打头的消息晃得人眼晕,应旸点开几个看了,拣选着回复。接着又到别的社交软件……忽然有种日理万机的错觉。
处理完消息,应旸放下发烫的手机,任它独自躺在小桌上充电,这才腾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蛋蛋身上的绒毛。
咕噜噜……咕噜噜……
蛋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靠近脖颈的地方传来一阵呼噜声,此起彼伏。应旸挠得重些,它就跟着起劲一点,要是放轻了力度,它也随之矜持下来,毫无节操可言。
“小点声,当心你哥吃醋。”
蛋蛋翻了个身,露出柔软洁白的肚皮,两只前爪呈投降状耷拉在耳边,应旸少说也是一米九的个儿,手掌宽大,十指修长,微微一拢就把蛋蛋舒展开的身体罩在手里,掌心感受着生命的跃动,温暖而鲜活。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一间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子,姑且可以称之为家,厨房并不算很大,但会热情地迎进阳光,装修算不上奢华,甚至点点边也没挨上,但一应物事归置得井井有条,每个角落都透露出主人的巧思。
这里有花有草,有他们捡回来的猫,一切都很好。
应旸仰头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前头的画面。那是投影仪内置软件里显示下好但还未播放的影片,不知道程默究竟是没时间,还是没勇气一个人看,就那么孤零零的一部躺在文件夹里,别的为了不占内存,看完也就删了。
应旸对这类极具审美取向的文艺片谈不上欣赏,更无从挑剔,无可无不可地点开,权当环境音,好让周围显得不那么沉寂。
眼下看了看时间,距离程默说好的一个小时还有二十多分钟,应旸起身关掉投影,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房前叩了叩门:“我出去买点东西。”
过了几秒,想着他这么大的人也丢不了,程默远远地“噢”了一声。
应旸带着几百块和家里钥匙出了门。
两次回来的路上他把小区附近的商铺大致认清楚了,从南门出去过了马路就有一家生活超市。蓝底白字,长长的灯牌是整条街上少有的亮光。
刚才电影里有那么多的经典台词,应旸独独记住了一句——
“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他觉得挺有道理。
于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应旸拎回了三包香烟,两瓶润滑和一盒安全套。
作者有话要说:
万事俱备,只欠——
第17章 Chapter 17
回来的时候应旸没走正门,手里捏着根捡来的小细树枝,往曾经是阳台现在已经变成院子的小门锁上捣鼓两下,咔嗒,木门应声而开,树枝落到地上,完成了它本不应承担的使命。
应旸拎着袋子自然地走进去,反手把门锁好,巡夜的保安远远望过来也只当他是用钥匙开的门。
程默还在书房,倒是蛋蛋听见动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之前从没见过有人从这边进出,它一时感觉十分新奇,绕着应旸裤腿嗅了两圈,又去琢磨那扇欺骗了它的木门。
幸好它虽然皮实,但后腿一撑,身子拉得长长地站起来也够不着门锁。
院子和书房的窗落在同一边,应旸稍一侧头就能看见窗内透出的光,只是轻盈的窗纱阻绝了视线,看不见什么。家里的灯源大多是暖色,大概程默独居久了,受不了冷清的滋味,对于家里氛围的把控难免上心。
此时距离程默躲进书房刚好过去一小时整,应旸收好暂时不能见光的套子和润滑,购物袋丢给蛋蛋,让它撕扯着玩,玩兴奋了就跟磕了药似的叼着跑来跑去。
院子里放了把藤编摇椅,应旸拆开香烟,靠在摇椅上点燃抽了一口。烟引袅袅升起,猩红的光点在昏暗的小院中明起明灭,模糊了应旸不复朝气却依然英俊的眉眼。
蛋蛋起初还好奇地缩在袋子里偷觑他的动向,等浓烈的烟味把它熏了一跟头后就负气跑走了,小粗腰卡在袋子的抽手里,穿着它一路蹿到书房外伸手扒门。
开门!开门!
新来的两脚兽造反啦,把我的地盘弄得好臭好臭!
蛋蛋急切的动作似乎传递着这样的信号。房里的程默正在收尾,听见它挠门只得加紧结束和新老师的视讯,存好ppt,转去开门。
“怎么啦?”
“吆——”
门一开蛋蛋就扒着程默裤腿往上爬,程默弯腰捞住它,一手托着绵软的背脊一手拉下它套在身上的购物袋:“哎,被缠着了啊?”
“喵呜,喵呜——”
蛋蛋四脚朝天,全身上下除了脑袋、背上和尾巴是渐层的橘毛,从前额到四肢都是雪绒绒的白,眼下它抻着脖子,颈下纤长的茸毛骄傲隆起,像围了一条围脖,张嘴的时候露出下排小牙,无辜得紧,分明是投诉,看着却更像撒娇。
程默揉揉它的脑袋,抱着它走出书房。原本还以为蛋蛋又想骗小鱼干吃,他也做好了纵容它一回的打算,谁知刚出门他就发现了蛋蛋失常的真正原因。
稀薄的烟味从屋外漫进来,由于家里就这么点空间,再加上久未接触类似的侵染,程默登时只觉眼前烟熏火燎的,忍不住呛咳起来。
“咳、咳咳——”
蛋蛋从他身上跳开,一头扎进卧室躲灾。程默抬手扇了扇风,缓缓循着污染源走去。
他不是没有见过应旸抽烟,以前在回家的路上、天台,他但凡想起来就会给自己点上一支,有时光夹在手里,充场面似的也不怎么抽,有时因为心里烦躁,反倒背着人实打实地抽上两根。
而那些被遣散的人仅限于他的小弟,不包括他。
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爱让自己陪着。大概是因为他话少,从不问他到底在烦什么,也不说要替他解决麻烦之类的傻话。甚至因为他只缩在一旁写试卷,应旸偶尔还会回过头来嘲笑他装模作样。
但他这回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抽得很凶,被拿来临时充作烟灰缸的闲置花座里挤满烟头,应旸霸占着他的藤椅,高大的身躯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孤独,黑暗中,他的目光让程默忽然想到动物世界里那些落单的兽。
程默试图截下他的烟:“别抽了。”
应旸稍稍抬手,反扣住他的手腕往身前一带,程默一时不备,虽然不至于摔到应旸身上,彼此间的距离却也陡然缩短,紧接着一口轻烟从那微扬的薄唇中冒出来,徐徐喷到他脸上。
“唔。”程默屏着呼吸,依然呛了一下,“咳、咳咳……”
欺负完他,应旸松开他的手,置若罔闻地又吸了一口,削薄的嘴唇抿过滤嘴,接吻一样。程默心下一跳,就见他挑着眉,好似示威地看着自己。
他只能退开一些,气急败坏地抹了把脸:“要抽就出去,蛋蛋都被你熏跑了。”
“我已经在外面了。”应旸侧了侧头,声音有些喑哑。
程默一个劲瞪着他,似乎在思索应对的方法。
“不抽也行,拿条件来换啊。”应旸捏着烟盒晃了晃,好心提示,“还有十来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在我这儿白吃白住,我都没跟你谈条件呢。”
“市值六位数的倒贴你不是不要么。”应旸弹了弹烟灰,“不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我就想你主动亲我一下,怎么就幼稚了。”应旸嗤笑一声,理直气壮地反问,“谁家小孩成天惦记这些。”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成天惦记啊。
程默管不动他,也不想和他扯皮,更没心思配合他的玩笑,满心失落地走进屋里,拉上趟门:“你慢慢抽。”
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上心,分明是为了他好,却搞得跟要害他一样。随便吧,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就算以后出了什么毛病也和他无关。
程默走后,应旸收回目光,脚下一点,藤椅慢慢晃了起来。
深沉的眼神隐于暗处,手里的烟摇曳出绵延的曲线。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很慌,默默不解:老攻为何乳齿反常?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