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来的是方迟尧最后从门里探出来的那个脑袋。
昨晚他回来之后,一给手机充上电,方迟尧的消息弹了出来。
十五分钟前,他回复了他。
—这种出卖良心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我从来不敢吃自己下的面
秦佑冰心里仅存的那么一丢丢的感动在此刻消失殆尽。
他使出了自己刚刚没有用到的美食九连,发了一大串消息过去。
—扇贝
—粽子
—青柠檬
—奶茶
—饭卡
—炒糯米
—柠檬杯
—热柠檬
—馍馍片
对面方迟尧沉默了两分钟,发过来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外边的一猫一狗都饿得开始挠门了。
秦佑冰把午饭草草解决了,然后去店里接班。
店里只有安扶榕一个人,一见秦佑冰进来,她两眼开始放光。
“你……干嘛?”秦佑冰被她冒着绿光的眼睛吓了一跳。
“问你个事呗,好哥儿们。”安扶榕语气之谄媚,引起了秦佑冰的极度不适。
“举报你啊。”秦佑冰蹲下来逗了逗方迟尧的那只狗,总有一种玩弄本人的感觉。
“昨天的直播我看了。”安扶榕也蹲到他身边来,小声地说,“你那身衣服,我可记得很清楚,我看你穿一天了。”
“……”秦佑冰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
“你去吃药家里了?”安扶榕问,“你认识他?”
“……啊。”秦佑冰应了一声。
“哼。”安扶榕态度忽然变了,站起身来,指着他问,“所以,方帅哥果然就是吃药,对不对!”
秦佑冰抬头看向他,一脸“我□□这他妈都能看出来”的惊讶。
“别跟我装了。”安扶榕自带BGM出场,“我早就怀疑了,吃药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包庇一个冒充他小号的人,绝对是认识的人,还有,你跟方帅哥的关系,从实招来,你俩是不是一对?”
“……”秦佑冰叹了口气,“他不都发微博了么。”
“真是对象?”安扶榕倒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俩……”
秦佑冰等着她接下来的问题,结果等了半天,安扶榕小声地问:“真的很多年没联系过了?”
秦佑冰:“……”
“你给我说说吧,我挺好奇的。”安扶榕朝天发誓,“我不可能跟第二个人说。”
“真的。”秦佑冰点点头。
“你俩看起来挺好的啊。”安扶榕不敢相信地碎碎念,“你们这么好的人也会吵架?”
秦佑冰想了想,他俩还真的没有吵过架。
尽管平时总是喜欢过嘴瘾放嘴炮,但是都知道是开玩笑,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唯一一次方迟尧跟他提了分手,秦佑冰却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这人直接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他不说话,安扶榕赶紧换了个话题:“那,能帮我要个他的签名吗?”
说完,又赶紧补充一句,“我绝对不去任何地方炫耀!”
“我给你签不一样的么。”秦佑冰笑,“反正我跟他在你们眼里都是一个人。”
“说的也是。”安扶榕想了想,问,“你跟他字迹像么?”
秦佑冰没敢说话,是因为那傻子写字实在是太丑了。
高中每回月考过后,语文老师都会揪着方迟尧的作文答题卡痛心疾首。
“你说说你手长那么好看有个什么鬼用?”她垂头叹气,“我在这纸上撒把米,放只鸡上去,鸡啄出来的字都比你写的好看。”
秦佑冰在方迟尧后边笑成了个傻逼。
方迟尧那时候脸皮厚,根本不在怕的,还跟老师对着笑。
“我的好看都长在脸上了。”他说,“像我这么帅的人,如果没有一点缺点,那对别的男生该有多不公平啊?”
老师被他气得不轻,每回考完了,就拿他的答题卡贴出去,贴在走廊里最显眼的位置。
每回经过的时候,秦佑冰都能听到方迟尧自己发出的一声感叹:“咱们学校的作文水平是越来越高了。”
秦佑冰这时候一般会毫不留情地抬起膝盖顶他一下,然后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回到教室,走廊里回荡的都是两人张扬的笑声。
“说实话,我学不来他的字。”秦佑冰诚实地说,“你看过了就知道。”
“啊。”安扶榕略有遗憾地说,“那我知道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整个下午,安扶榕似乎处于异常兴奋中,不管是做什么都一脸傻笑。
秦佑冰在楼上忙的时候,都能听见她从楼下发出的吃吃的笑声。
这很不对劲。
秦佑冰把手上这只泰迪的毛吹干,带下去的时候,店里空空荡荡。
“客人呢?”秦佑冰问了一嘴。
“啊?什么客人?”安扶榕从收银台后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秦佑冰指指脚边那只泰迪,说,“这狗的主人呢?”
“不知道啊。”安扶榕猛地回神,“那男的刚刚不还在这吗?”
“所以,跑单了?”秦佑冰挑着眉看她。
“不会吧。”安扶榕看了一眼电脑,“他付过钱了,我这还有记录呢,刷的卡。”
秦佑冰见状,朝那只挺乖的泰迪笑了笑:“得了,你爸爸不要你了。”
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哈迪身边去,刚要逗逗哈迪,阿冰立马从安安的附近跑了过来,一脚跳了上来,跳到他腿上。
“哎呀,我们阿冰真乖。”秦佑冰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低头用脸去蹭阿冰的小脸蛋。
哈迪立马吃醋了,扒拉着笼子叫唤。
“啧啧。”安扶榕扫了一眼,说,“高低地位太明显了,我们哈迪就这样被你抛到一边去了。”
“哪有。”秦佑冰把阿冰抱了起来,笑,“我怎么觉得这狗这么可爱呢。”
安扶榕简直没眼看。
六点多,快要关店,那只泰迪的主人还没回来。
泰迪在店里呆了快五个小时,因为没人跟它玩,委屈地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看着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的安扶榕。
秦佑冰忙完最后一只狗,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有他电话没?”
“没。”安扶榕起身说,“交了钱就走了。”
“那咋办?”秦佑冰看了眼时间,“我们这快关门了。”
安扶榕无奈地叹气:“只能我留下来加班了。”
她刚说完,从门外进来了两个男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记狗了。”那位客人一脸慌张地进来,四处张望,在看到泰迪的时候,脸上紧绷的表情立马放松了。
“在这呢。”安扶榕笑,“我们还说怎么把狗放这人就没了呢。”
“谢谢你们了。”后边跟进来的男人朝她笑笑,“他这个人老是这样粗心大意,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安扶榕摆摆手,“你们再来晚一点我们就关门了。”
“多谢多谢。”男人一只手把泰迪牵了过来,另一只手牵住了那位客人。
两人手牵着手,一脸笑意地出门了。
拐角处,秦佑冰看见男人在身边人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去,现在男生都很流行手牵手逛街吗?”安扶榕等他们消失在拐角才小声惊呼,“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总觉得他俩是一对?”
她一转身,却看到紧锁着眉头的秦佑冰。
“你咋啦?”安扶榕愣了一下,“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秦佑冰转身把家里钥匙和手机拿上,朝她摆摆手,“回去吧,关门。”
安扶榕看着他沉默地从身边走过,总觉得气压似乎一下子低了下来。
从店里出来,秦佑冰摸出手机,目光盯着方迟尧的头像,看了很久。
刚刚那个男人,他见过。
不仅见过,高中那三年,每回他去方迟尧家找他玩的时候,男人都会在门口笑嘻嘻地摸摸他的头,笑他是不是又跑得太急了,满头都是汗。
男人可能没认出他来,但关于方迟尧的一切,秦佑冰都刻在了骨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所以……
那傻子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爸为什么跟一个男人牵着手?为什么亲了一个男人?
他不敢往下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