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当绝顶岿然盘,万千只此居庸关。”
无垠念至此处,却遽尔一笑,似回忆当时乐趣所在,而太白所写之诗便是如此:
《居庸》
“叶若扁舟沉海烂,坠碎紫薇天危。”
“居庸所向归山海,便自天海撕横断。”
那时候,无垠是如此回道:“你们二人所写诗皆不符此居庸关,居庸关乃天下九塞之一,其重要之处,不仅在险,更在其史。”
那时,他们二人似质疑,尤其是望见此人,模样年轻似弱冠之年,更有轻蔑。便见那太白,自取酒壶,灌入口中,有些辛辣感,自那口中散出。
无垠未有怒意,也并未反驳二人质疑神情,而是缓步走开,自那茶桌之上,微微一笑,自提笔墨,写下。
其字如龙蛇之形,收敛自如,浩浩汤汤,磅礴大气之意如云雾般涌来,令他们二人震惊。
缓缓可见那白纸之上所写内容。
诗自两句,却将险、史尽数写入其中:
《居庸》
“庸徒迁居垂泪关,磨洗骨沙血铸殇。”
“山本无涧自峙落,人便归来居庸关。”
太白及子美,望之无垠所写之诗,沉吟不言,可眉中钦佩之意,却未有收敛,无垠亦不言语激二人,而是谦虚言道:“小生所写诗歌,不比二位兄台,终究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粗糙俗人所写,也只能在凡俗巷陌中传言而已。”
而那次遇见之后,无垠便是与他们二人逐渐熟络了起来,各自聊起了那日夜思绪之事。
无垠回忆至此,月光散漫游荡,自那冰凉银液之中,荡漾开来。
无垠未有停顿,亦不后悔当初所做之事,而认识他们二人算是无垠此生稍有些意义的事情了。
古言,人生得一知己已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若言问,有他二人便足以,无悔,无遗憾矣。
无垠轻抿一笑,便是接着月光,将那卷轴缓缓拉开,似那居庸关不远处的另外一处,又有一地,绘画其上,其模样清晰至极,如那小型模型般,座落至上。
那名字似乎为凡城,乃是一城池。
无垠微微颔首,眸中有些波动。
径自回到舍中,客桌所在之处,盘膝而坐,便将茶注微微摇晃,斟茶一杯,茶已凉透,夜亦深沉如墨,月被黑夜之幕吞噬,唯有抬头望天方才能视之模糊轮廓,无垠勾勒一笑,似再临那凡城。
古之疾病,瘟,疫也,最为残酷。
而唐南方多疫,劳者先死,而往往,经瘟疫则不畏,遇急难则隐形,乃常事。
而据,《丹溪心法·瘟疫五》言:“瘟疫,众人一般病者是,又谓之天行时疫。”
又如,《周礼·天官·冢宰》言:“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
其中时节,常于《吕氏春秋·季春纪》,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其中发生,四季常有,因非时之气所引。
而那凡城便是又称瘟城,或名凡死城。
而无垠离去那居庸关罢,便是前去那凡死城。
凡死城,正如其名,凡去皆死。
而那凡城,便是非时之气所引。
无垠自居庸关便观其气象,气流涌动有误,风自西来,却自北去,有山阻挡,本末倒置。
这便是为何无垠想去那凡城一探究竟的原因,这也是无垠为何遇见华衫的缘由。
离去之时,子美、太白二人尽力劝解无垠,不要前去那凡城,因为那凡城已是一座死城,前去之人皆会死于其中,活下之人不过百数亦或千人,朝廷皆放置不理,不接自那凡城中逃离之人,亦不允许外人前去那凡城,免得将那瘟疫带来,危害众生而令生灵涂炭。
然而无垠闻此,并不畏惧,反是好奇之意更盛,对那凡城气象及风水更为在意,而无垠亦知晓些医术,也算是精通,自知有自保之力,不需担忧其生命安危,若是可行,无垠还可救治些患病较轻之人,便独身,离去前去那凡城。
骑行约莫三日,便是临那城下。城门无人看守,城中大道望去,空无一人,死气沉沉正如其名,乃瘟城。
空中气味飘来,怪异发臭,似是尸体腐烂之味,行走至城下,凡城二字,已变得有些模糊,似是许久未有人修理,而那城中更是诡异,明是午时,城中却无一人。飞沙走石,城中毫无生气可言,亦无声响自那城中传出,而此城门打开,无士兵看守,可想来也正常,应朝廷已将此地抛弃,不敢派军此地。
无垠走入,自那街巷中游走,破旧酒旗,残破背篓,恣意摆放,一片狼藉。
无垠便觉得此地不像死城,更像废墟,像是自前朝遗下的废城,破旧不堪。
忽然无垠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那庭户中的偷瞥目光,是源自畏惧,死亡的目光。
无垠站立街巷之上,面色不改,不曾畏惧,不曾担忧,而是自那街衙之中颔首站立,因那街衙另一头有人站立,此人生得高大威猛,自那灰沙中缓步走来,面容露出。
无垠凝视,便是跨步朝他前去,而那人走来时,庭户中隐藏之人,皆是走出,跟随那人之后,似是以那人为首,任听其差遣。
那人对无垠未有敌意,反面露微笑,缓步走来,二者停顿,对视互望,双眸若有光,闪烁不停。
而此人,便是那华家唯一传人。
即是华佗的唯一后入,华家第二十七代传人,华衫。
无垠抿茶,嘴角勾勒一笑,似回味到那时,二者对望,那心灵相通之感。
那时,无垠站立华衫面前,而华衫身后,却是有着数百上千之人,乃至更多,声势浩大,若雄伟军队般,无垠并不畏惧,正望华衫,一拜,便言:“小生诸葛无垠,今日前来凡城一探。”
华衫笑道:“兄台,你想必知晓凡城为何地,若是你再待上些时日,你便会染上瘟疫,若是你现在速速离去,便可无恙,若是感染之后,我亦是无可奈何。”
“无垠知晓。”无垠亦一笑,回应。
“那你现在是?”华衫勾嘴一笑,自那腰间取出一药瓶,甩向无垠,又言道:“自此街衙往后走去五千尺,便是城门所在,谅有繁琐之事缠身不能相送。”说罢,便准备带众人离去。
可刚转身离去,便被无垠叫住。
“无垠并未准备离去。”一拜,便是将那药瓶甩回华衫手中。
华衫见此,面有惊异,便伫立原地,双手攀互,言道:“明知是死城,为何要向死中行?”
无垠一拜,言语道来:“小生也懂些医术,愿能够奉献犬马之劳。”
华衫闻此,面容惊异更盛,有些好奇,便言:“哦?兄台也懂些医术,那刚好,我也知晓些许,不知可否请教一番?”
无垠闻此,便伸手挥袖:“请。”
便闻华衫言:“无垠兄可知,那瘟疫发病时是何模样?”
无垠闻此,微微沉吟似回忆,便言来:“其发病急剧,证情险恶。若疠气疫毒伏于募原者,初起可见憎寒壮热,旋即但热不寒,头痛身疼,苔白如积粉,舌质红绛,脉数等。”
无垠言语令华衫眉目一颤,便又言:“无垠兄可知如何医治?”
无垠闻此,面露微笑,挥袖便言:“治以疏利透达为主,用达原饮、三消饮等方。若暑热疫毒,邪伏于胃或热灼营血者,可见壮热烦躁,头痛如劈,腹痛泄泻,或见衄血、发斑、神志皆乱、舌绛苔焦等。治宜清瘟解毒,用清瘟败毒饮、白虎合犀角升麻汤等方。”
“那垠兄可知如何避此瘟疫?”
“《素问·刺法论》中说有:‘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
“《素问·本能病》篇:‘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温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烦,咽喉干引饮。’”
“故此,温疫具有易染、易流、发病相似。其爆发亦与时节之气有关,故又认为与非时之气有关。“正气存内”,便能“避其毒气”。”
“更如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所言;‘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而这之中伤寒便是指的此疫。”无垠言语道来,并无停顿,便令华衫面目沉默,似思虑无垠所说之事是否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