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姑媱将枕在自己膝盖上的叶胥然小心放在一旁,然后用自己的手臂勾过男人的脖颈和腿弯,韩唐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被姑媱一把给抱了起来。
镜头之外的人被楚其姝的动作吓了一跳,而突然被打横公主抱的男演员韩唐本人对此更是不敢乱动——演员入戏正深状态正好,他哪里有胡乱打扰的道理?
于是他僵着身子也不敢乱动,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更不要说趁着机位扫不到的时候小声提醒对方不要这么太过认真
但是姑媱的手很稳,步子也很稳,像是她抱着的不过是一截轻飘苍白的枯骨,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男人。
杜衡退了一步,神情惶惶无助。
“姐姐……”
姑媱只是专注地、冷静的看了一会,然后收回了视线。
于是杜衡更加慌张了,他踉踉跄跄的跑到姑媱的面前去,试图去拽她的衣摆又不敢乱动,他膝盖一软,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在了那里,声音嘶哑,带着隐约的哭腔,怯怯膝行几步,用手指勾着她的衣摆,试图让姑媱回头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姐姐……我错了姐姐……”
姑媱的嘴唇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不要碰我。”
她缓缓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露出一个近乎惨烈的笑容。
“……我怕你。”
杜衡瞪大了眼睛,呜呜咽咽,却不敢乱动。
那一小片衣服从他指尖滑了出去,姑媱抱着叶胥然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镜头之外,忽然双腿脱力,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手臂上抱着的男人也顺势从她怀里掉了出去。
好在韩唐早有准备,自打楚其姝抱住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浑身肌肉绷紧,这么一跌他顺势撑住身体只是有些擦伤,不过他来不及看自己周身那些细小的疼痛,导演此时到底有没有喊过他也没有注意,只顾着回过头去看仍然跪在地上的楚其姝。
女人仍然跪坐在地上垂着头和手臂,如墨长发披散,脊背弓起缓慢起伏着,从领口露出的后颈肌肤苍白骨节微凸,看上去如同一截冷朽的枯木勉力支撑着她早已无力的身体,韩唐指尖有些发抖,轻轻碰了碰楚其姝的肩膀。
他没敢叫楚其姝的名字,仍然以戏中的称呼叫着她。
“媱儿……?”
她微微动了动,然后抬起了头,目光粘着在韩唐的脸上,很久之后她的嘴唇才很细微的颤动了一下,轻声呢喃的几个字如风中浮絮一样轻盈,旁人甚至都没有看见她说话,但是韩唐听见了。
那一声近乎呜咽的呢喃声,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叶郎。”
韩唐的手指僵在了那里。
又过了几秒之后,楚其姝的双手捂住了脸,她隔着遮掩表情的掌心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放下了自己的手,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抱歉,”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也没有了先前的哽咽沙哑:“这次稍微有点过火了,现在已经好了。”
“你没事吧?”韩唐仍是有些担心。
“我当然没事。”
楚其姝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反过来回头看着仍然站在镜头后面一副快要哭出来样子的颜雪青,弧度很小的翘了翘嘴角。
“倒是‘杜衡’弟弟,可能有点小麻烦。”
“他出不了戏了?”
“嗯,暂时出不了戏了。”
楚其姝的声音平静又自然,带了点恰到好处的无奈。
“……所以说啊,别随便挑战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啊。”
看,出不来了吧?
第58章
属于人的气质在姑媱身上渐渐褪去。
她坐在那里任由摆弄,眼神轻轻淡淡的没有落在任何一处, 像是飘荡的风, 像是缥缈的雾, 也像是孤鸿山的一个具现化的影子;灰色的道袍沉沉的压在她细窄单薄的肩膀上, 像是人间的尘土终于纷纷扬扬的压在了冷清白雪上,看着污浊又肮脏。
可姑媱的表情仍然干净, 雪是水, 泥是土,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雪化成的水仍然能回归天空变成无法侵染的白色, 谁也污染不了的白色。
雨过天晴,万物澄明。
导演季南星为了最大限度的延续这段高潮戏爆发出来的所有感情细节,当机立断的决定以最快速度拍摄多年之后姑媱重新出现的那一场戏
先前的秦慕之入组已经拍了一部分剧情,但是因为档期矛盾和剧情安排等等种种原因横亘在那里, 使得他虽然已经入组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还没有见过楚其姝。
他背后的团队比他更着急的等着这次“cp”重组,楚其姝网剧之后直接转战荧幕,《遗梦》票房虽然很高但是毕竟不是面向广大观众的商业爽片, 倒是秦慕之一举成名之后被连轴转着安排了许多通告, 最大限度的维持了那部网剧带给他的热度。
秦慕之在很久之前很是有些无欲则刚的调调, 他就像个成绩中上随波逐流的学生,若说一点也没有想往上爬的野心那是假的, 但是大环境驱使之下秦慕之对做人上人的执念也并不是很大,最多也就是平日里偶尔努努力, 闲暇时候畅想一下自己成为顶尖巨星的未来而已。
他在那部戏之后因为某些理由生出了无比极端的上进心,往上爬的法子不说是不计手段却也差不多,很快就替换掉了原来的经纪人文海,公司给他换了一个更加手段凌厉的经纪人,连这部电影的试镜邀请也是这位新的经纪人弄到手的。
团队的目标明确,就是要借着电影和楚其姝的这股东风扶着秦慕之再进一步,前世今生的cp续缘搞不定,搞一搞擦边球仍然能激起一发网友的热度回温还是可以的——这种不能多说充满特别禁忌感的微妙暧昧反而更能触到人的痒处,所以这一场戏,绝对是他们两个的重头戏。
秦慕之已经换好了衣服,而容安也换上了一身类似舞裙一样的华丽衣服,工作人员前前后后的忙碌着,接下来只等着场务一打板子,所有人准备开拍。
秦慕之的经纪人连接下来的通稿要怎么写都想好了,脸色算不得激动,在这里混的人若是连这点表情管理的本事都没有那也没必要继续走下去了,他看着秦慕之饰演的青年温渚和容安饰演的芙蓉女两人相对,一个面沉如水一个笑意盈盈,彼此手中都握着他们的武器。
随着导演一声开始,容安先动了一步。
“喂……”
芙蓉女的声音听起来总是软绵绵的,她的衣服像是凡俗女子惯常穿的明艳舞裙,边边角角缀着金玉雕琢的铃铛和小巧饰品,衣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她修长白皙的手脚和如蛇一样柔软无骨的腰肢,她抬着下巴睨着温渚,妩媚的娇滴。
“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想同你讨要一本书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芙蓉女像是要偎到他的身上去,只不过她手中拎着鞭子,而温渚的手中也握着剑,青年的脸色不是嫌恶也并非畏惧的抵触,他就只是单纯地垂着眼睛,以一种冷冰冰的眼神打量着千娇百媚的芙蓉女,那眼神又冷又凶,不比看着他自己的剑温柔多少。
芙蓉女微微蹙着眉,雪白的牙齿压着红唇,声音仍然是娇滴滴的:“你这人,可真是软硬不吃的不解风情。”
“我不需要解风情。”温渚的眉眼冷清,与那孤鸿山经年不化的绵绵白雪一样的固执,“你想要的是我母亲的心法,若是你真的理直气壮就该去自己找他,而不是拐弯抹角的来到我这里,试图从我下手,威胁我母亲。”
“哎呀,小公子,你可真是讨厌、”
芙蓉女幽幽叹口气,手中的鞭子已经拎了起来,对上了温渚。
“人间百相不过人皮白骨,红颜美色转瞬即逝,我是个俗人,不比你们修道之人看得透,这辈子执念的不过就是自己这一张还算不错的美人皮,自然是要努力护着才是。”她抬起染着红蔻丹的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自己如画的面颊,幽幽叹着气:“我不过是想和你母亲聊聊,你怎么就这么硬脾气,见一面又不会让你少块肉。”
温渚抬了抬眼皮:“好端端的,天下这么大,你为何要偏偏缠着我母亲?”
芙蓉花一样美艳的女郎抚着唇嘻嘻一笑,声音娇娇入耳:“自然是你娘生得漂亮呀。”
是的,她痴缠那女郎,就仅仅是因为这一个单纯的理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