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陈海鑫点头如捣蒜。
随后,他看到那人的嘴角突然溢出了一抹微笑,那微笑的角度冷漠而诡异,像是死神的镰刀一样,挂满了血淋淋的残忍。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看到黑衣人突然从宽大的黑色风衣里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他本来就跪在天台的最外沿,并且手脚早已麻痹不堪,在这用尽全力的一推之下,他的身体像不受控制的流星一样,直·挺·挺地朝前栽了下去。
在坠落地瞬间,他极力地回头一看,那只白·皙的手此刻正快速地缩回黑色的风衣之中,并且几乎同时,他看到那人从风衣里丢出了一个金闪闪的东西,随后黑衣人拉了拉帽檐,极为淡定地转身朝着惊恐前涌的人群逆向走去。
陈海鑫头脑空白地看着大厦不同楼层间的玻璃正以所未有的速度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下面围观人群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楚,直到大厦正下方的大理石地面的纹理也变得清晰可见时,他突然看清了那个金闪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形状上看,那是一个钟。
再确切点说,那是一个金色的闹钟。
闹钟的壳子是金色的,表盘像是玻璃的,做工看起来非常精致。
不过闹钟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状况,感到了恐惧,在触地前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足以震彻灵魂的惨叫。
楼顶的黑衣人听到这声短促而响亮的惨叫声时,忍不住脚步一顿,同时表情遗憾地摇了下头。
“你不是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你不是说为了救她,你能够放弃一切吗?”
黑衣人一个人走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面朝眼前虚无的黑暗质疑道:
“果然……那些都是谎话吗?”
伴随着陈海鑫的惨叫,大厦前的地面上很快多出了一抹殷·红。
在下面等待多时,早就焦躁难耐的白衣天使不愧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他们反应奇快,几乎是在陈海鑫惨叫的同时,两个小伙子便掏出了一块本来是给七七准备的白布。
十秒之后,那张白布便蒙在了陈海鑫的脸上。
在看到陈海鑫被白布裹尸的瞬间,还站在楼顶的七七突然间身体一颤。
廖队长本以为她会因情绪不稳而坠楼,本想上去救援,没想到她却突然脸色惨白地用双手握紧了护栏,自己翻了过来。
不用现场的领导示意,四周的民警很快便把她制服。在一群民警的包裹下,一个呼天抢地的声音很快传来。
等到她被一群民警押着快要走到楼下时,一个小护士站在边上,忍不住对着飞溅了一地的脑浆叹了口气,嘴里没轻没重地喃喃道:
“这人……也不知道在跳楼前给自己套个塑料袋,真没素质!”
旁边领头的医生听到之后,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眉毛一挑,“去拿铁锹,愣什么!”
小护士这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嘴,转而表情疑惑地盯着尸体旁边一个摔得粉碎的闹钟。
那闹钟的表壳已经完全变了形,表盘的玻璃更是碎成了齑粉,连机芯都一块摔了出来,跳脱到了尸体旁边。
现场除了她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个闹钟漠不关心。
其实这也正常,跟一条人命相比,一个闹钟确实不算什么。更何况现在又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裙,一下趴在那个人的身边,开始了撕心裂肺的“表演”:
“老公……”
“老公……”
“……”
女人演得卖力十足,旁边的群众看得津津有味。
这下就更没有人去关注那个闹钟了。
第50章 乱流
江昭阳坐在林都机场餐厅的一角,对着眼前的半碗面出了会神。
他在给武志杰打电话没有人接听之后,他又给佟星河打了个电话,同样还是没人接听。
他有些焦躁地揉了揉头发,拿上包直接从餐厅走到了机场外的抽烟处,找附近的烟民借了个火,随后一个人站在林都机场前,对着往来的车辆吞云吐雾。
佟星河的电话是在江昭阳抽完第三支红双喜时突然打进来的。
江昭阳把烟蒂朝垃圾桶上的钢丝网里一碾,随后滑向了接听键。
“怎么现在才回电话?”他问。
“我这边现在有多忙,你难道不知道?”佟星河不答反问。
“出什么事了?”
“你真不知道?”佟星河的表情万分惊讶,“不可能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国家安全部不可能收不到一点消息啊?”
“洪川又出什么事了?我刚才给武队长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江昭阳突然感觉心里猛地一紧。
“他不是不接,是接不了了。”
“怎么,他受伤了?”
“不是受伤,啧……”佟星河一脸不情愿地说出了眼下的情况,“他被人枪杀了!”
江昭阳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不算最严重的……”佟星河说完又突然补了一刀。
这下江昭阳连倒吸凉气的空都没有了。
“还有什么?”他不禁攥紧了拳头,把手又探向烟盒。
“佛手坪……两百七十六名村民,全部遇难!”
不过十几个字,佟星河却说得异常艰难。
也不过十几个字,犹如青天霹雳,让江昭阳一下怔在原地,寸步难移。
这两个在佛手坪系列案件里最为冷静的人,突然间方寸全乱。
“昭阳……?”听到电话那头全没了声息,佟星河忍不住试探着问。
“孩子呢?”江昭阳突然回过神来,不死心地问道:“我记得村里有很多三四岁的小孩子……”
“都死了!一个也没剩下!”
江昭阳狠狠地哽了一下发烫的喉咙,“怎么会……?”
他沉默了一阵,又问:“凶手呢……凶手是谁?”
“你是问哪一个凶手?枪杀武队的,还是佛手坪的?”
“你一个一个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枪杀武队长的是赵如新,就是把你们送到佛手坪的那个警察。”
“嗯?”江昭阳皱了皱眉,又忍不住点了支烟。
在他的印象里,赵如新是个沉稳干练的年轻警察,办事利落,说话很有逻辑,眼神也很干净,怎么看都不像能枪杀一市刑警队长的罪犯。
“杀人动机呢?”
“不知道,他失忆了!”
“失忆……?!!!”江昭阳不禁把眉峰蹙到了一起,“那佛手坪呢?”
“这个还在查。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佟星河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毛桃,不止一个!”
隔着电话,她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到底有多少个?”那头的男人语调低沉地问。
“五十?一百?不好说……”佟星河回答道。
江昭阳又是一声叹息,比刚才的更深更长,他把手里的烟叼在嘴上,一边细细地抽着,一边望向了前面白雪纷飞的远方。
他知道自己能安稳抽烟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雪花被狂风卷了进来,有一片正好落在他手中明灭的烟头上。
“你现在在哪呢?”他问。
“在佛手坪。”佟星河的嗓音沉静而悦耳。
“那你小心蚂蚁,让人买灭蚁药和生石灰,洒在尸体的周围。”
“蚂蚁?”
江昭阳点了点头,“没错,一定要小心蚂蚁!”
随后,他捡重点,把在洪川和伊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她讲了一下。
佟星河冰雪聪明,自然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是什么蚂蚁知道吗?既然被它咬上一口,连训练有素的军犬都会发狂,那它的毒性不是比最毒的毒蛇还要厉害?”
狂风卷起雪花扫过江昭阳的脸,他又轻轻地抽了一口香烟,向她说起了在国家安全部的一次集训上,听一个老特工讲起的一件事情。
“曾经有一个前辈,是搞对非情报的,有一次扮成商人去非洲执行任务,不幸被敌人发现,他们竟然用一种蚂蚁来审讯他。据他说,那种蚂蚁的名字叫马塔贝勒,通体黑色,尾部有一根很长的尾刺,一旦被它蜇到,两分钟如果得不到有效救治,就会因为呼吸困难心脏衰竭而死。那些非洲人,就用那种东西一直折磨他,在他快死的时候把他救回来,等他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让他重新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