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投无路,越苏忽然一个错眼看见有个娇小的姑娘往医院门口走,看着眼熟,似乎是上次给木兰姐做雾化的护士,赶紧上前拦住她,也是急了,抢先一句:
“您是雾化室的护士吗?”
护士小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说着就挣开她的手快步要走。
越苏哭笑不得,连忙说:“我不是医闹,我是来找人的,我姐姐上次来这儿看过病,今天又来了,但我们找不到人,现在外面又闹得厉害,怕她出事。”
护士小姐这才半信半疑地停下来看了她一眼:“你姐姐是谁啊?长什么样啊?有照片吗?”
越苏:“……”
越苏:“……没有。”她才想起来自己手机里根本没有木兰姐的照片。
护士小姐听见她这话,又警觉起来,搪塞两句就要走。
“我有。”肖富二代忽然插话,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两下,递了过去。
越苏:“……”
她看了一眼,发现拍的是木兰姐在输液的样子,她仰着头看输液瓶,虽然是偷拍,但拍照的人手非常稳,照片清晰度很高。
她和信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内心里隐隐有一种“我家白菜有猪觊觎”的微妙感觉。
“啊,花小姐啊。”护士一看就认出来了:“你姐姐是她啊!见过她挺多次了,心肠可好了,现在应该和安护士待在一起,好像你们上次点滴做档案的就是安护士。”
哦,越苏想起来了,安护士就是上次在医院门口被医闹拦下来的那个好心护士。
护士又叮嘱了一句:“你们找找看,外面医闹的正在找安护士呢,门都堵着不让出去,她应该脱了白大褂藏哪儿了。”
这不约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越苏正要沮丧,旁边信哥提醒了一句:“如果你是这个安护士,你会往哪藏呢?”
越苏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女卫生间!”
越苏:“……”
肖渊把自己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抓:“走吧,去找人。”
他被这群医闹搞得火大,本来多简单一个事情,放平常播个找人的广播就行了,现在就算找得到人播得了广播,正陪在安护士旁边的木兰姐肯定也不会离开。
“我本来是要去接家里的一个世交的。”肖渊边上楼梯边叹气:“他在国外长大,普通话都不怎么会说,现在直接放了他鸽子,指不定回去他要怎么说我呢。”
看来富二代的烦恼也很真实很具体啊。
三楼在装修,一群民工正蹲那儿抹水泥,越苏想肯定不在这层楼,就径直往上走了,结果走半天回头一看肖渊停三楼了,正惊疑不定地往民工那边张望。
越苏心里咯噔一下,匆匆拉着信哥跑下去,生怕看见木兰姐蹲在那一群民工里。
好在不是,他们还在楼梯上的时候,肖渊就叫出了声:“Caden,你在这儿干什么?”
越苏:“???”
只见那群民工里豁地站起来一个皮肤黝黑,穿着件迷彩图案松垮冲锋衣的小哥,张嘴一口标准的英语:“肖渊?你来救我了!”
越苏:“???”
黑皮肤小哥和肖渊你来我往地用英语沟通了几个来回,越苏才逐渐听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黑皮肤富二代在国外是个医生,初来乍到,约好的世交放了他鸽子,他就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医院,想看看中国同行的水平。
结果进楼道之后,碰上医院装修的包工头正在巡查有没有人偷懒,一眼看见穿着“迷彩服”皮肤黝黑的这位Caden小哥,以为是自己手下的工人,骂骂咧咧地把他拽回去干活。
黑皮肤富二代普通话不好,包工头说方言,两个人磕磕巴巴鸡同鸭讲,黑皮肤富二代看他那么凶,以为是绑架的,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就乖乖跟着走了。
不过包工头还挺有人情味,拽回去碰上午饭时刻,还分了Caden小哥一份盒饭,让他坐在民工堆里吃。
解释清楚后,黑皮肤富二代特别委屈:“这是巴黎世家的高定!哪里像民工迷彩服了!”
越苏缩在信哥身后笑得一抽一抽的,她还在努力忍耐,觉得笑出声来不太礼貌,结果肖渊笑得比谁都大声,还硬拉着包工头和Caden小哥合影。
背景是医院废墟一样的住院部,肖渊挪了几次位置,都觉得采光不好。
其实越苏觉得……主要是因为Caden小哥太黑了……
说句实话,要是她在路上遇见这位富二代,她也觉得他是民工……
肖渊又换个位置,这次他挪到了被拆掉玻璃的阳台边缘,阳台旁边就放着脚手架,他笑得贱兮兮的,金丝眼镜都挡不住那种“这件事我要笑你半辈子”的幼稚劲。
越苏忽然心头一跳,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脚手架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往肖渊的方向撞去。
他身后就是没有遮挡的阳台。
第18章 说是误会
在越苏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肖渊也猛然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不妙。
意识到,但是来不及了。
他被突如其来的冲撞力撞倒,身体僵直,一直朝后倾,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机扔开,试图抓住旁边拆了一半的窗台来稳住平衡。
冬日稀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金丝眼镜、高挺的鼻梁、薄唇,满脸浮光,只是表情不太愉快。
因为肖渊没抓住窗台。
一切都在沉默中发生,肖渊根本顾不上喊出声来,离他近的几个民工则转身试图去抓住他,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有可能从死神手里抢人的时刻。
只有Carden小哥,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还在包工头身旁傻站着,摆着酷酷的pose,等自己即将坠楼身亡的发小给自己拍照。
越苏听见楼下看热闹的人发出齐齐的一声惊呼。
她本以为是医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忽然听见楼下有个男声在大喊:“抓住喽!千万别松手啊!我们马上报警!”
再快走两步,才发现是刚才几个民工大叔终究是赶上了,此刻几个人趴在地上,齐心协力地拖着肖富二代的一只手臂。
几个民工大叔都不高,但常年干力气活,有的是一把力气。就算现在的情况极其恶劣,空荡荡的阳台上没有一个借力点,也能凭空把肖总那么大一个活人抓住,而不是被他下坠的冲力一起带下去。
楼下原本是过来看医闹的吃瓜群众哗啦过来一大半,开直播的人举着根自拍杆在激情解说。
越苏想上前一步看看情况,被几个过来帮忙的民工大叔赶开去:“女娃别过来碍事咧!”
肖富二代毕竟是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民工大叔们抓住他让别掉下去已经够费劲了,又不敢乱动,怕一个没抓稳大家一起死。
要装修的医院阳台上只有刚搬上来的几包水泥,住院部下一层又没有阳台,不存在让肖总跳到下一层阳台上的可能——
就算有也不敢啊,这一旦跳下去没站稳倒栽葱摔出去算谁的啊?
新过来的几个民工大叔搭手上来,本意是想一起用力把肖渊直接拉上来,但是人多手杂,大家不在同一条线上,力的方向一冲突,不仅没把人拉上来,有个瘦弱一点的大叔差点给掉下去。
包工头把旁边捆建材的一根麻绳放了下去,麻绳一端固定在地上了,几乎不可能断,想让肖渊试试看自己爬上来,但是肖富二代伸手够了几下没够着,在空中荡悠了几圈,不敢再试,只好不甘不愿地暂时放弃了。
就这么僵持住了。
Caden都快疯了,拿着手机拼命打电话,语速飞起来,越苏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楼下看热闹的见没办法把人拉回去,已经开始在楼下铺被子了,虽然这么高的楼层这么点被子根本起不了作用。
连瓶盖都拧不开、被几位民工大叔赶到一边去的越苏正在安慰声泪俱下的Caden小哥,他估计也没想到国内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
这么半天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刀尖舔血的生死关头,正在怀疑人生和……
额,质疑上帝是不是要放弃他了。
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越苏不是很能理解有神论者的精神世界。
过了会儿楼下的吃瓜群众甚至把隔壁商场的气垫床拖了过来,火警也到了,正在搭云梯准备救人。
“能不能换换银,额们有点撑不住哩。”一直用蛮力强行拽着肖渊的民工大叔喊道:“警察能快点吗?额们真滴抓不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