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不由生出敬佩之意,能这般专心去做好一件事的人,真的让人羡慕。
“林大哥饮过几多佳酿,还消解不了心头愁绪么……”
“林大哥究竟为何而愁,为谁而思……”
铃兰轻声发问,我一时无言。
大抵愁思从来都是自己的,不怨何人,不怪何事,只因自己的懦弱无能。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琐碎繁杂的小事罢了。”
铃兰朝我笑笑,没有再问下去。
“沐姑娘爱吃冬菇么?菇类养人,若不嫌弃,林大哥可叫上她一同来尝尝我做的‘冬菇鸡肉豆腐煲’,我爹每次吃这道菜,都要配上三大碗米饭才能过瘾。”
红绿豆包,咸酥花生,我也时常能尝到铃兰手艺,从未让人失望过。
我侧头看她,不禁感叹,“制得一手佳酿,又做得一手好菜,日后若是谁能娶到你,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铃兰正低头专心地看着脚下的雪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认真,听我这么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若是彼此喜欢,哪怕无技艺傍身,也能欢乐美满,是两个人的福气。若是未能两情相悦,即使会再多也难俘获人心,就都成了两个人的勉强。”
我从不知,她对酿酒之道,世间之事,情爱之意,看得如此通透豁达。
但细想来,铃兰为人处事从来都是善解人意,进退适宜,与她温柔贤淑,秀外慧中的性情简直贴合极了。
“沐姑娘喜欢大人是么。”铃兰蓦然问道。
我点头,想来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可铃兰突然提起了,我又忍不住问她,“你觉得,五妹与大人般配么?”
铃兰想了想,笑道,“大人翩翩君子,沐姑娘精灵古怪,大人由着她闹,一个疯一个宠,互补着也难说不般配吧。”
可若这么说,苏柽与大人岂不是更般配,一文一武,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她能陪他对弈,品茗,他能同她查案,分析,无论文武,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没有做不了的事情了吧。
“但般配都是旁人说的无心之语,真正合不合适,只有局中人才能深切体会。”铃兰又道。
我低头无言,心下颓然。
无论是五妹与大人,还是苏柽与大人,这三人之间,若最后真的要有一个结果,大人只有一个。
我始终都觉得大人宠她,是存着与衙门弟兄一般的心思。
但我也宠她,自然也望她的心思从不落空,那苏柽呢,我更没有信心能指望自己打破叶韶与她铜墙铁壁般的契合……
说到底,之于我而言,都是一场困局。
“林大哥还记得那一年么,也是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夜,我爹犯了病,屋里的药没有了,我壮着胆子出门去药铺抓药,回来路上在巷子里遇上两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他们跟着我,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路疾走,就在这里撞上了巡街的你……”铃兰指着右边拐弯处的小巷,“我腿脚发软,也顾不得看路,一把撞进了你怀里,手里的药包散了一地。”
似是忆起当时的境况,铃兰忍不住掩唇轻笑,“那时我最怕走夜路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狼狈至极,你把我护在身后,亮了身份,厉声赶走了那两个酒鬼,帮我捡起了药包,送我回家。也是在这样厚厚积雪的路上,你和我说,不要害怕,春日有春风扑面,炎夏有蝉鸣相随,爽秋有繁星漫天,而深冬,自有白雪皑皑,它们都是有生命的,都会默默地陪着我走夜路……”
我努力地回想着铃兰口中所述,大概有些想起自己曾经应是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打那以后,每每想起林大哥的话,我便再也不害怕一个人走夜路了……”铃兰伸手去接夜空里落下来的飘雪,看着雪花触碰指尖的瞬间,即刻融为雪水,顺着手腕流下来,“下雪的时候,我总能想起那个冬夜。”
铃兰扭过头看我,问,“林大哥喜欢雪吗?”
我抬头望着静谧飘洒人间的落雪,轻轻点头。
大概是因三年前的那场隆冬大雪,将苏柽带到了我面前。
自此白雪不是白雪,而成了心头的白月光。
皆因她喜,皆因她愁。
作者有话要说:你为何爱这般爱酿酒?
那你为何不想想谁这般爱饮酒呢……
情爱所困,能问出这样的话,真是当局者糊涂……
额……可能要半个月不能更了,请个假,要全力准备月底考试,小天使安心等等,九月以后会全力更新,努力勤奋!么么,爱你们。
第63章
北风呼啸,寒气入骨, 由而也新年将至。
年根儿的街道格外繁华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一片欢腾。
溪秋又开始忙活在厨房。
因是庄沐萱在衙门里过的第一个新年,溪秋格外照顾, 准备的食材里多半都是五妹的喜好。
千帆和延泽带着五妹出门买东西, 买了好多烟花爆竹, 大红灯笼回来, 三个人像是街边玩炮仗的小孩子一样兴奋,迫不及待地就要拿出来点,被我制止,派遣着两人将手中拿不下的小玩意儿放下来,先去把灯笼挂好。
庄沐萱朝我撇嘴,埋怨道,“你干嘛老是盯着三哥四哥,去找你的捕头好不好?!”
苏柽出门去安平协助调查一起命案, 去了五日左右, 还未归来。
我没好气地点了点庄沐萱的鼻子,同样道, “你干嘛老是埋怨我,去找你的大人好不好?!”
“大人呢?”庄沐萱听我这么一说,才将满心要玩烟花爆竹的兴致抛到脑后,想起大人来。
“在书房写对联的吧……”
大人文采斐然,每年都会写上不少对联, 除了衙门里贴,还会专门给每个弟兄几副拿回家去。
“走!”庄沐萱不分由说拽着我去书房,“去看看。”
叶韶果真在书房里,身姿挺直坐在桌前写字,看到进门的是我们,放下了笔,笑着招呼,“清宵,沐萱――”
庄沐萱乐癫癫地蹦到书桌前,顺手拿起笔跃跃欲试,“我也要写!”
“五妹,你写的对联贴的出去吗……”我十分怀疑地看着她。
“你再笑我我就把你的画像贴出去!”庄沐萱眯着眼睛威胁道。
那张写有我名字的缺了只耳朵的猪画像吗……
我立马赔笑,“五妹跟着大人写的,绝对贴得出去!顺便再跟大人学一学丹青……”
叶韶望着我俩逗趣,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清宵,去趟安平接画言回来吧。”末了,叶韶朝我道。
“捕头她案子办完了么?”我问。
苏柽的性子,办完了案子自然会回来,办不完案子,谁去接也是白搭。
叶韶将写好的几副对联摆在一旁晾干,一边拿空白的纸给庄沐萱写,“差不多了应该。安平知府素来好客之致,这种日子,画言未必推得掉他的盛情挽留……”叶韶抬头看我,略一挑眉,话里多了几分深意,“你去接她,也好有个理由开脱。”
“明白了。”我点点头,应允道。
下雪天马车不好赶路,我便骑了马往安平府衙赶,不出半日便已近安平边界。
我忍不住将握着缰绳的手缩进衣袖里搓了搓,放在嘴边使劲儿哈了几口热气,却还是没感觉到手心回温,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天真是冷得紧。
就在这空当,突然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看,看到是从前住在隔壁已经搬家许久的老邻居张大叔。
没想到搬来安平城中,又这么巧遇上了,张大叔非要拉我进屋,我推脱不开,想着时辰还早,只好随了他愿,与他回屋小坐。
待我再出来时,已过午时了,张大叔和张大婶留我吃午饭,可我实在是不能再耽搁,只好连连抱歉,说有公务缠身,这才堪堪脱身。
喝了几杯热茶,又在烘着炉子的屋里坐了许久,这才不觉身子如方才僵冷,我手握缰绳翻身上马,下意识摸了摸怀中一物,忍不住心头欢欣,轻碰马腹,马儿便跑了起来。
幸然是应了张大叔的邀,我在心里暗暗得意道。
这才得了我一直想而未得的物件,又得大叔指路,知了一个好去处……
这一趟,真是来值了。
也不知这日是什么黄道吉日,事事都能恰到好处。
我从张大叔家赶到城中铁铺,又最后赶到安平府衙时,正遇上苏柽难却安平赵知府盛情,我牵马上前,接过苏柽包袱,颌首施礼,道,“捕头,衙门有案,我来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