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沐萱的歪点子确实不计其数,性格亦多变,敢说敢做,有时也能歪打正着,过程总是令人忍俊不禁,任谁都会拿她毫无办法又忍不住纵容。
她与苏柽不同。
她这样的人,虽说身世坎坷,但总归到了哪里都会被宠。
而苏柽,往往事事挡在前面,也藏在心中,这样的人,纵然有万般苦楚也不会显露半分。
我自然也不知她是何身世。
“大人……”思及此我忍不住开口问,“苏捕头她……”
“嘘!”叶韶突然作噤声的手势,我抬头这才看到门口闪过一个模糊的黑影。
我立马闭了嘴往暗处躲了躲,叶韶也面朝床里装作已经睡着。
不大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点,一个身形闪了进来。
那黑影径直朝床这边走过来,越来越近,我在一旁屏住呼吸静待时机出手,透过床帘帐幔看到来人身着夜行衣,蒙着脸始终看不清,但身形确与郑越有几分相似。
那人走到床边,看到床上人是叶韶无疑,抬臂就要出手。
我提剑欲出,剑还未出鞘,“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我一惊,以为是苏柽,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声喊。
“放开本姑娘的男人!”
来人一手提刀,一手叉腰,立于门口的嚣张之势也吓了蒙面人一跳。
完了,要坏事……
待我从帘帐后面出来的时候,蒙面人便先一步跑向门口,庄沐萱提刀而上,却被来人巧妙躲过,绕到身后猛地推了她一把,看得出力气极大,庄沐萱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去,由于身体的惯性停不下来,直接撞到了刚从床上起身的叶韶怀里,叶韶也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扑倒回床上。
我顾不得去拉两人,拔剑去追,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巨大黑影迎面飞过来,我连侧身避开都来不及,直接被压倒在地。
摔得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是人。
苏柽从门外走进来,我才看清这一刻屋里的情形,蒙面黑衣人被苏柽自门外扔进来压到我身上,叶韶被庄沐萱扑倒在床上。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滑稽成了一场闹剧。
叶韶被五妹压在身上不能动弹,想扶她起来却无从下手,只好无奈提醒道,“沐萱……我手麻了。”
庄五妹被突如其来的一推搞得也很蒙圈,手中的大刀未制服蒙面人,反倒差点架在了叶韶脖子上,清醒过来赶快一把扔了刀,放开了紧按着叶韶双臂的手,从他身上起来。
事情提前未和庄沐萱讲,谁也没想到她突然冒出来,差点坏了事。
我赶快起身反手制住蒙面人,拉下了蒙面的黑布。
面孔陌生,不是郑越。
“你为什么在大人房里?!”庄沐萱还隐隐有些生气,瞪完我后又瞥了一眼黑衣人,质问我道,“抓人不喊我,嫌我武功低吗?!”
“不是!”我矢口否认,从腰间拿出早就备好的绳子扔给她,示意她过来绑人,然后扯开话题,“来帮忙,我腾不开手……”
如此庄五妹也忘了计较,赶快接过绳子动手将黑衣人绑在了椅子上。
衙门庄五妹,最能出状况。
告诉她怕坏事,不告诉她还是会意想不到的出场……
叶韶起身整了整微皱的衣衫,坐到了黑衣人对面,问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轻哼一声别过脸,不作回应。
苏柽却并无意外,“晨间你便跟着我们,夜晚又来行刺,看来仇恨不小啊……”
我这才想起,晨间我们一同出画馆时,苏柽本在和叶韶谈论,却突然眼神微变止了声,原来应是发现了有人跟踪。
黑衣人回过头狠狠瞪着叶韶,却不说话。
叶大人觉得好笑,不由得问,“在下与你素未谋面,何来仇怨?”
黑衣人应是恨到深处咬牙切齿,啐了一口唾沫,末了才从口中堪堪吐出二字:“淫贼!”
“淫贼?!”
在场四人皆一同惊奇出声,紧接着面面相觑。
谁是淫贼……
正在我回想着不会是前几日庄二霸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引来人家情郎的不满了吧……
黑衣人看向叶韶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衣冠禽兽!”
叶韶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反问,“你是……说我?!”
怕是活了二十几年从未得到过这样的评价,叶韶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庄沐萱一个快步走过去,二话不说一掌拍上头去,“你够了!欺负我家大人不会骂人,你还没完没了了!”
掌力之大闻其声响便知。
黑衣人眼看着被一个小丫头教训,又不能还手躲避,更是气得够呛,接着骂道,“一丘之貉!”
庄沐萱冷不丁又是一掌,“一丘之貉?!我让你二丘三丘十丘求生不得……”打上瘾的五妹,居然一边打一边讲起道理来,“淫贼?!说你自己的吧!大半夜鬼鬼祟祟跑到大人房里,要不是我及时制止,谁知道你想干什么!被人拆穿了就气急败坏想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我们家大人玉树临风,堂堂正正岂是你可以污蔑的?!是不是找死……”
自古男子不能摸头,五妹专照着黑衣人头上来,掌掌用力才得以泄愤,黑衣人由最开始的生气转化为愤怒,又寸步不能动弹,喊过吼过,再到最后实在没了脾气垂头任教训。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拉过五妹,暂时结束了她意犹未尽的长篇大歪论。
“淫贼你要么杀了我,不然你也别想活!”
五妹一停手,黑衣人又叫嚣,我不禁摇头,看来真的不该拉她。
“我――淫,谁了?!”叶韶单手扶额,无可奈何地发问。
“你少在这儿装蒜!风流快活够了,在一梦红楼祸害过的人都忘了吗?!”
我一惊,所以,真的是五妹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
闻言庄沐萱一个箭步越过我,指着自己冲那人道,“你看清楚,那是爷本人!不是我家大人!爷是女人!再说爷又不是没付钱!……”
这番解释来势凶猛,又是爷又是女人,搞得黑衣人也瞪着庄沐萱懵了起来。
苏柽抱臂立于门口,淡然开口提醒道,“他说的是杜鹃。”
叶韶这才回想起晨间在街角把玩绣帕之时应是被他瞧了去,伸手从怀中掏出绣帕,置于黑衣人面前,恍然道,“你认得这物?”
黑衣人见了帕子尤为激动,要不是有绳子绑着,怕是早就冲过来夺了去,还一边挣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喊,“你这个淫贼不配拿我姐姐的东西!”
姐姐?!……
第12章
原来蒙面黑衣人名叫杜轩,是一梦红楼花魁杜鹃的亲弟弟,家中送了他外出学艺,前些日子刚回到苏州。
得知我们是衙门调查此案,虽是冷静下来,但却低头沉默了许久,都未开腔说话。
“你是凶手。”苏柽清冷的话音里三分试探,七分肯定。
“我不是!”杜轩避开苏柽的眼光,反驳道,“我怎么会杀我姐姐?!”
“你自然不会伤你姐姐,”苏柽一撩前袍在叶韶身旁坐了下来,“但伤你姐姐的人,你自然也不会放过。”
闻言杜轩身形一怔,原本嚣张跋扈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苏柽拿过叶韶手中的帕子,“我暗访过杜鹃在一梦红楼的姐妹,得知她生前最擅刺绣,一闲下来就会绣一些绢帕,且最爱绣的便是杜鹃花,但这帕子她从来不会送人,都是自己留着,唯一一次是同时送出去三条。”
我诧异地朝苏柽望去,她居然也去过一梦红楼,且还问到了手帕这么细微的事情,这些我与叶韶都不知晓。
“青荷姑娘说,当时她与郑越已经是分开了一段时间,但郑越心有不舍跑去一梦红楼想要挽回,却不料两人又发生了口角争执,恰巧当时有三位客人点名要杜鹃献唱,杜鹃为了与他赌气,故意当着他的面将贴身绣帕送了出去。”
苏柽说着又将帕子塞回了叶韶手中,叶韶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放在了桌上。
“苏州周边发生的两起命案与良辰县发现的一起命案尸体,作案手法一致,我在苏州府衙拿了画像与青荷牡丹几位姑娘对过,确认三名死者便是当日收了杜鹃绣帕的男子。我还了解到曾经光顾过她的客人,只要是来过两次以上的,这期间都莫名被人在夜间巷子里袭击过,袭击者蒙着面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但不致命。”苏柽回过头冲我们解释,“我原也以为,是郑越不满杜鹃所为,才一气之下害了她,又害了光顾过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