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他想起来,不能让他想起来。
元鸣心中慌乱大过惊喜,不能让他想起来,道长当年喜欢的是那个心思澄明的镜十二,而不是现在这个面目全非的元鸣,若是让道长知道了自己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怕是会当场一剑了结了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
自己费尽心思才走到这一步的,眼看就能得到自由,眼看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又将魂丝探入,在谢庭神识上结印才将魂丝抽出。
好了,这样就好了,等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带着谢庭离开,再一把火将这两个地方烧了,抹去两个人的痕迹,这样就好了。
元鸣将自己的脑袋伸进谢庭怀中,听着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他终究是伸手抱住了谢庭,嘴角颤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了,咱们两个这一生一定要好好的,再也不分开。
第二天早上,谢庭脸色铁青,他撑起身子,张嘴想要在元鸣身上咬上一个牙印,自己又舍不得,只能扶着腰起来穿衣。
元鸣小心翼翼瞧着他:“你每天都起来这么早,不如我去买个小厮给你吧,这样每天赶车上值也方便些。”
说到小厮,谢庭突然道:“我好想很久没有见到元宝了,自从立了秋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觉得你那几个人里面也就他靠谱一些,他最近是怎么了?”
元鸣放开谢庭:“也没什么,就是让马踢了一脚,手腕子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零五,我就放他在家里休息了,没什么大事。”
说话间谢庭已经拿起官袍,里面掉出一张方生的喜帖,他将喜帖捡起来放到桌子上,伸出右手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奇怪了,最近也没有收到风寒,怎么脑袋这么痛?”
元鸣起身给他披上斗篷:“知道脑袋痛你就多穿一点,不要总是嘴上说。”
谢庭带上兜帽打开门,外面是一地白雪皑皑,他扭过头来道:“我知道了,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就躲在屋子里面吧,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元鸣看着谢庭将门合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快了,就只剩下两面镜子了。
☆、三十六章
恭肃帝坐在窗前,八宝给他端上一个手炉,他接过手炉来看着窗前零零散散落下的雪。
八宝小心劝道:“陛下,外头风大,要不关了窗户歇歇吧。”
恭肃帝还在往外看着,外面有几只麻雀在雪地里翻找食物,为了几片碎屑打打闹闹,他弯了弯嘴角,叮嘱八宝:“你拿块点心捏碎了扔给它们去,别让它们为了这点东西争抢。”
八宝刚要去,恭肃帝又喊住他:“东宫那人如何了?”
八宝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据说是得了失心疯,已经有好些时候没有出门了,成天呆在屋子里面神神道道的。”
“疯了就疯了吧。”
外面跑来一个小太监道:“禀皇上,平阳侯求见,已经在宫外了。”
恭肃帝放下手中的串珠:“放他进来吧,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他的身子骨。”
元鸣手中抱着一个小暖炉,进了门立在那里欲言又止。
恭肃帝拿了两个酥饼示意八宝出去喂鸟:“你又来催朕了,不用你催,朕也有些着急了。”
“朕听闻说你是通晓天地命数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算算朕还有几年寿命。”
元鸣摇摇头:“我修习的是外门邪道,命数这种东西我实在是算不出来。”
恭肃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坐下吧,不要总是在那边杵着跟个杆子一样,自从德生走了,朕想跟别人说说话都没得说。”
“想来想去,能说的也就只有你了。”
“十七年的时候,朕就有想要将你召唤出来,德生一再劝朕,说朝堂之上不要动这种东西,只怕是会遭到反噬。”
“若是朕在年轻上个二十岁,必然是不怕的,可惜朕老了,已经老到半截身子入了土,你说朕哪里还有机会等。十七年我把你召唤出来,让你一步步帮我铲除那些有异心之人,如今朝堂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等朕再帮着昼儿找出一批可用之人……”
说到这里,恭肃帝卡壳,捋了捋袖子方道:“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让他自己去寻找吧。”
“等明年蓝辛走了,朕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也会放你离开。”
恭肃帝看着元鸣,元鸣垂下脑袋答应着,这么一盘算应该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半年,起不了什么大的风浪。
外面啄食的麻雀多了,恭肃帝看的津津有味。
正在那里看着,外头传来声音,是八宝压低了嗓子再呵斥小宫女:“你端着碗药在这里站这么久做什么?你看看这药都凉成什么样子了?”
小宫女一个哆嗦直接将药碗扣在了地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八宝面前。
八宝气道:“还跪着做什么?不赶紧去端一碗新的来等着在这里掉脑袋呢?”
元鸣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恭肃帝开口道:“不必难为她,她年龄尚小做事不稳重也是正常的,找个年纪大的稳重的去做就行。”
八宝忙将那个宫女扯起来:“还不谢过皇上再走。”
小宫女又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才倒退着往后面走去。
外面雪下的大了,如同扯柳絮一般往下飘落,小宫女擦着眼泪啜泣着慢慢走在宫道上,走到人际罕见之处改变了路线,径直往东宫方向去了。
元昼递给徐钰两颗龙眼大的药丸子,徐钰将它们按在雪人的脸上,起身拍拍手上的碎雪道:“元昼,你看看它还缺着些什么?”
元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萝卜来递给徐钰:“你把这个给他安上吧,他还缺个鼻子。”
徐钰接过萝卜往雪人脸上怼去,他虽然脑子不够清楚,但是手上的力道还在,元昼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雪人的脑袋怼碎,留下一地雪渣滓。
“碎了……”
徐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元昼。
“没关系,碎了就碎了,等明天咱们再堆一个,今天你已经在外面半个多时辰了,再待下去就要冻坏身子了。”
那一年酷刑逼供,让徐钰身上大大小小留下来不少毛病。
徐钰也算的上是听话,扯着元昼的衣服就往寝宫走去。
“殿下,奴婢有话要说。”
元昼回头,身后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三等宫女,他开口道:“哦?他来了?”
小宫女点点头:“来了,奴婢听到了。”
小宫女原名叫季书阁,现年已经是十五岁,因为年幼时勿食虎头草,导致生长的比正常人要慢一些。明明十五岁看起来却像是十二三一样。
她自幼跟着她姥爷学习医术,正统医学不会,偏方倒是会了不少。
“你有话进来说罢。”
“徐将军躺好别动,伸出手来让奴婢看看。”季书阁熟练的从箱子里面掏出银针摆在床边。
徐钰紧张的瞧着这个小宫女,这个小宫女每次来都会用银针扎他的脑袋,特别特别疼,他紧紧抓住元昼的衣袖不肯让元昼离开半步。
“徐将军今天可还记得墨阳城?”
徐钰见她放下了自己,慌忙躲到床里面去:“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徐将军这病又严重了,上次来还是记得的。不过书阁有一个建议想要给殿下。”
元昼在他们二人身后道:“你说就是。”
季书阁将银针打包藏起:“徐将军现在病的越发重了,既然他自己不愿想起,那殿下又何苦逼他想起?银针入穴的滋味并不是那么舒服,而徐将军的那段记忆只怕是也不怎么舒服吧。”
元昼沉默:“那他还有没有可能会记起来的哪一天?”
“有,也可能没有。”
季书阁看着缩在角落里面的徐钰,对他伸出手道:“来,徐将军,你且出来,奴婢不会用针扎你了。”
“徐将军可还记得你的名字?”
徐钰歪头想了一下,发现并不记得,便摇摇头。
季书阁道:“请徐将军记住,您的原名是徐钰。”
季书阁看完徐钰,又起身道:“殿下,奴婢应该跟您说说思事殿里面的事情了。”
元昼点点头:“今天去的是何人?”
“是平阳侯元鸣,奴婢听了他们二人的话那邪祟是天瑞十七年夏天召唤出来的,陛下想的是明年蓝辛案件结束之后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