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个女人说。
她的手里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一个打开的罐头,一杯颜色看起来十分诱人的果汁,旁边还有一整块巧克
力。她把盘子放在铁栏外的地板上,一样一样把东西从空隙间送进去。
“你的晚餐。”
“我不想吃东西。”
“不用付钱。”她大概觉得这句话很轻松。
诺尔心不在焉,罐头里是看起来很美味的鸡肉。
“吃吧,我们不会多此一举在食物里动手脚。你只要好好活着,其他人也能继续活下去。”
诺尔往前挪到那个罐头面前。
他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他应该早一点想到,因为他从箱子里醒来之后并没有遇见过别的女人。
她是从农舍中逃出来的那个金发女孩,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救她的弟弟。现在她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
了惊慌失措的表情,满头金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显得果敢而干练。
“你骗了我。”诺尔望着她说。
“这不是骗。这是战略。”
“骗子。”
“你可以叫我佐伊·佩吉特少尉。”
诺尔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年轻漂亮的脸。这张脸上毫无愧疚之情,似乎欺骗对她来说真的就只是一种
值得骄傲的战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佐伊说,“因为这是命令,你们……应该说是伊恩·利特中尉和银灰小队犯了罪,被军方通缉
,抓住你们是我的任务。”
“我再说一次,他没有罪。”
“他未经允许擅自离开自己驻守的城市基地,犯了擅离职守和逃兵罪。”
“那又怎么样?”诺尔说,“他确实不像个听话的军人,不像你这样对于命令像狗一样去执行,你认为
我们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是因为你披头散发地从农舍里跑出来,喊着救你的家人。我们打光了所
有子弹,差一点丧命在感染者口下。你看起来很开心,是因为完成了任务吗?是因为那个扔出飞盘要求
你捡回来的人摸了你的脑袋并且给你一根吃剩下的肉骨头吗?抱歉,我不该用狗这个比喻,黑丝带比你
可爱多了。”
诺尔站起来,一脚踢翻放在地上的果汁,双手抓着铁栏杆,目光穿过空隙紧盯着门外的女孩。
“伊恩不配当军人,因为他内心善良、正直、勇敢,他承担了比你们之中的任何人都沉重的责任。如果
军队里都是像你这样因为无耻而得意的人,他应该早一点离开,免得被那些更无耻的人利用。”
佐伊·佩吉特少尉惊讶于他毫不留情的谩骂,诺尔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一心只想激怒她。然而这个年
轻的少尉并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一气之下转身离去,反而飞快地沉静下来。
她说:“那是新鲜水果榨出来的果汁。”
是吗?
诺尔心想,他们对他可真不错,这也意味着他们有更可疑的目的。
他又一脚踢翻了罐头。
佐伊仍然没有发火。
“你已经吃完了。”她说,“给你送吃的也是我的任务。”
她弯下腰,收走打翻的杯子和罐头。
这都是珍贵的食物,无论如何不该浪费。可诺尔痛恨那个卑鄙的圈套,痛恨他和罗比冲进感染者中差一
点死于非命,还有伊恩……他忘不了伊恩想推开他时的慌乱,而这一切全都是别人精心策划的“战略”
。
佐伊对他说:“我不想辩解,不过我们对这次的行动做过评估,是为了减少你们的抵抗。如果你们的武
器用在感染者身上,会对我们产生更小的威胁,降低冲突时双方的损伤。”
“你是说一切都在你们的控制之中?你们可以保证没有人受伤和死亡?”
佐伊没有回答,诺尔已经接着说:“恐怕不是这样,我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是因为我不会被感染,
所以就算被感染者咬伤也没关系。至于其他人,其实你们很清楚,能活下来最好,死了也没关系。”
他们最多会留下他和伊恩,银灰小队的士兵没有必须活着的理由,如果死的人太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
麻烦,但是这种情况下死一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于他的猜测,佐伊似乎无话可说,带着只剩一些肉汁的罐头和空杯子离开了。
诺尔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她此刻心情如何。
他有一种奇特的快感,但只持续了几秒钟,很快又被担忧冲淡了。
他很担心伊恩的情况。
抑制剂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尽管伊恩一直在努力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还是看得出来。
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之后,终于又有两个陌生的士兵走进来,打开牢门放他出去。
诺尔没有问去哪,他知道士兵对多余的问话只会保持沉默。
不管去哪里他都愿意,因为只有走出牢房才有机会和伊恩相见。
第59章 绝地
现在我明白了。
为什么你对我如此重要。
走廊曲折离奇,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地走着,来到一个房间外。带路的士兵敲了敲门,得到准许进入的口令后把诺尔推了
进去。
这是个有窗户的房间,阳光照射进来,把站在窗边的人照了个通透。诺尔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是个
大人物,因为他的军服和克莱夫上校有点相似。
房间里摆着张桌子,几张椅子,看起来像会客室,但又太简陋了。
这也很正常,现在很少有人会有闲心在一个临时基地里布置房间。
“你可以先坐下。”
诺尔在对方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中拉开椅子。
他察觉这个人是这里的最高权力者,于是决定先听听他想说什么。
“那是一把刀吗?”
“是的。”
“看起来有点像玩具。”
“它很锋利。”
“纸也很锋利,但不是武器。”
“你是谁?你应该不是找我来探讨武器的。”
“我是尼尔森·里奥斯少校。”
“哦。”诺尔点了点头说,“你就是那个被椅子砸了脑袋的教官,听说你很难相处,对自己的家人也不
太好。”
“伊恩对你说的吗?”
“不,他不会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他说你是个公私分明的教官,因为你不但没有因此暴怒,反而给了他
优秀的成绩。”
“那是他应得的分数。”
“所以呢?这次他做错了什么?不要说叛逃罪、擅离职守什么的,我已经听腻了,如果你有新鲜的理由
,现在马上说出来。”诺尔问,“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
诺尔的目光中带着怀疑,不知道这个里奥斯少校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是吗?什么时候?”
“等我们聊完了,你就能和他见面。不只是他,我还会让你见到银灰小队的其他人。”
“那只狗,你没有杀了它吧。”
诺尔很担心黑丝带,在这个人类想生存下去都非常困难的世界里,一条狗的生死实在很难让人放在心上
。也许他们已经处死它了,免得为它消耗水和食物,也有可能只是把它赶得远远的,让它不敢再靠近。
黑丝带喜欢有人的地方,它拼命地活着,人们不该辜负它的努力。
“没有,我不知道杀一只狗的意义在哪里,你不必担心这些琐事。”
这不是琐事,这是一个朋友的生命,但是诺尔没有和他争执,听到黑丝带还活着,他的心多少有了些宽
慰。
“伊恩现在怎么样?”
“他的身体不太好。”
“怎么回事?”
“你们在旅途上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意外,难道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他发作了?”诺尔站起来走向里奥斯少校。
“站住。”少校说,“如果你还想见到他,就保持冷静地坐在那里别动。”
诺尔停下来,这是对他最大的威胁,一句话就足以让他重回座位上。
“暂时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暂时?”
“是他自己说的。他一直都在暂时状态,随时可能发生变化,其实你心里早有准备。”
诺尔紧握着手,指甲刺穿了掌心的皮肤。他当然知道,并且一直在说服自己做好准备,但是同时,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