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其他人呢?”伊恩问。
“在清理另一半房屋,我们会把那些损坏得太厉-害的房子推倒,说不定将来能有个球场。”罗比看-着
诺尔说,“你睡过头了,快过来帮忙。”
好的。
诺尔低下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不易察觉地拭去眼-泪。
一只黑狗跑到他脚边。
是黑丝带。它好像长大了一点,皮毛闪闪发光,摇着尾巴,抬起头期待地吐着舌头。
诺尔跪下来抱住它,把已经湿润的脸埋在它光滑的背上。
清理一个小镇并不轻松,但他很乐意去做。
每当把一个脏乱的房间清扫干净,每当从废墟中找到一件有用的东西都会带来无与伦比的快乐。
他和伊恩住进那幢三层别墅。白天,所有人都在忙碌,总有做不完的事,晚上常常会有热闹的聚会。艾
奇尔和维克特找到一个烧烤炉,菲利普和汉萨去树林里打猎,罗比打开了酒吧的酒窑。
就算喝醉也没关系。生活像一只轻快的小鸟,自由地、无拘无束地飞翔着。
偶尔,诺尔会停下来,望着这个完美无暇的家园。
他和伊恩的生活从没有这么好过。
不必担心军队的追捕,不用防备感染者的袭击,也没有人来惊扰他们。
他沉浸在完美的生活中,不知疲倦,每天有新-鲜的事在发生。 该睡的时候,他也会沉沉睡去,一醒来
就-能看到伊恩在身边。他们会一起在黎明前裹上被-子跑去露台,等着看日出,也会在日落后对着满天
星光寻找熟悉的星座,欣赏每一片云的形状,直到睡着。
伊恩是个完美的伴侣,他们形影不离,安稳地睡着,醒来就迎接新的一天。
诺尔了解了伊恩更多不同的一面。卸下银灰小队的重-担之后,他的神情不再那么凝重,会为一些微不-
足道的小事开心地笑起来。他也有不擅长的事,会喝醉,会像孩子一样对无-聊的游戏感兴趣。
他永远有让诺尔深爱的魅力。
诺尔愿意和他永远生活在这个小镇,更何况还有所有他关心的朋友和同伴。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柯顿。
其实他早就看到了,只是一直在回避。
柯顿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一样,年轻、腼腆,带着孩子般的羞涩,一点也不像个士兵。他和雷吉一起修理
围墙。
“柯顿。”诺尔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微笑。
“雷吉担心围墙会倒下来,我们打算在两边固定一些支架,再种些地锦,那样就会很漂亮。”
他看起来也很快乐。
是的,每个人都很快乐,仿佛过去的灾难只是一场梦。
损伤可以修复,毁坏可以重建,失去的也可以复得。
不要想太多,很多烦恼都是因为想了太多不该想的事。
“沃克在山上找到一片野莓,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可-做,我们就一起去捡一些回来。”
诺尔想得入神时,柯顿把一颗紫红色的果子送到他面前。
他尝了尝,酸甜的果汁在嘴里溅开,让他想起水果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得很厉害。
那片野莓长在树林的空地上。那么多,空气中都-带着酸味。树林里的树非常高大,树冠遮蔽
了天空,气温舒适爽快。
他们采了很多野莓,满载而归。菲利普和布莱安在树林里打到一只鹿,黑丝带围着猎物
不停转圈。
不要多想。
诺尔不顾一切地冲回他和伊恩的家,关起门,把正在下楼的伊恩紧紧抱在怀里。
伊恩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也拥抱着他。
不要多想。
“沃克发现了一片野莓地。”诺尔说。
“嗯。”
“我和柯顿采了很多,雷吉说可以试着做果酱。”
“嗯。”
“菲利普猎到一只野鹿,晚上我们可以开个烧烤派对。”
“嗯。”
“林斯修好了镇上的线路,现在每个房子都有电了。还有拉曼……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当然。”伊恩在他耳边温柔地说。
诺尔放开他,凝视他的双眼。
他信任伊恩的眼睛,也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他们可以永远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看着晨昏日暮,
在山林间从容漫步,和挚爱的人共度一生。
伊恩的身体是温热的,但那是真实的感觉吗?
“我在哪?”诺尔问。
“你在家里。”伊恩回答。
“不,这不是我们的家。”
“去外面吧,罗比他们在等我们。”
“还有柯顿。”诺尔说,“还有拉曼、林斯和沃克。”
他突然哭起来,因为这个房间游离于真实世界之外,隔绝在不同的宇宙中。
他流着泪说:“可是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住在酒瓶里?”
他们住在酒瓶里。整个世界就像一瓶酒,令人涕泪-交加又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在每一个清晨、午后、黄
-昏、深夜, 它既安静又狂乱,泛着一层又一层浓-重的泡沫。
诺尔捧住伊恩的脸颊,重复一遍:“他们死了,这是假的。”
伊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温柔平静的神情变了,双眉紧皱在一起,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滑落,嘴角渗
出鲜血。
美好的家园不见了。
诺尔重又回到那个灰暗的牢房,面前跪着强忍痛苦-却不肯屈服的伊恩。
第94章 乔治的信仰
突然,他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玻璃墙面上出现一些复杂的编码,并且不停闪烁着。
他看了一会儿,垂下头,又把目光转向其他方向。
“是警报。”
一个和SN-51人工智能相同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警报吗?”访客平静地问。
“是最高级别的危险警报,自从这个世界建立以来从没有启用过。我们面临着极大的威胁,请立刻脱离
义体,上传思维。”
访客重新抬起头读取墙上的信息。
“守护者要求所有人都脱离义体,成为漫游者。是什么事让它那么慌张,你想过吗?”
“慌张的情绪永远来自于不可控的情况,在这里,守护者可以控制一切,不可控的事件只能来自于这世
界之外。”
“那么,这个世界之外又是什么?”
“是宇宙。”
“所以你认为威胁来自宇宙?”
“守护者排除了所有内部可能,我没有其他选-项。所以,是的。我认为威胁来自我们还不够了-解的宇
宙。”
“但是至今也没有探测到外星生命存在的迹象。”
“守护者认为,是艾克斯的最初目标阻碍了我们把新型生命散播到宇宙深处,去发现更多宇宙的秘密,
并且征服它的计划。”
“仅仅是因为一个目标?”访客仿佛在自言自语,“-有没有可能是守护者错了呢?如果生命各有不同的
思维,也许会争执、会分歧,但不会被困于一个目标之中。”
“守护者会犯错吗?”
“会的,生命的出现是个极小概率的偶然事件,但守护者的生命却是必然的,是人类不断尝试,经过很
多失败才创造出来的新生命。和自然界的生命不-同,它可以自己决定进化的策略。如果它错了,也会像
那些早已灭绝的生物一样,消失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严格来说,你也是守护者的一部分,所-以你也
不属于我。”
“在你将我移交给下一个使用者之前,我是属于你-的。你启动了我,改写了我的程序,这是我们之-间
的契约。”
墙上出现一份编码文件,内容多得整面墙都无-法显示完整,正在不停往上卷动。
“这里有启动我所包含的一百二十个指令词,我记录了你的声音,而你给我取了名字。”
“你不属于我,那也不是你的名字。”访客忽然惆-怅地说,“我只是希望在这里不会那么孤独。乔治,
现在你觉得谁赢了呢?”
人工智能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温和的年轻男孩的嗓音,变得成熟而沧桑。
只要访客说出那个名字,就会听到这久违的、熟悉的声音。他并不想每天都听到这个声音,所以只是偶
尔。
“我不知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访客说,“以前我们总是在争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坚持的信仰。乔治,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