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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台这个歌手,最近很红。
他有点门路,一专也是雷浮潮经手的,直接爆了,外型和人设又不错,吸粉飞快,在风评中属于既有能力又有颜值的那一派。
制作一专的时候,在雷浮潮印象里他态度还算礼貌正常。传奇高层想捧他,顺势又给他敲定了二专安排,结果这才一年时间不到,赵清台已经膨胀了。
照常理来说,他经纪人给他接的、他想夺取的通告资源不应该和录制时间冲突,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代言通告密集,挤开了录歌的时间不说,还牵扯工作人员一律加班加点跟从他没个定性的时间安排。
这就和演员耍大牌拉住导演吆喝“剧组的拍摄时间为什么不能顺着我来”一样,够欠打的。
雷浮潮:谢邀,这就来打。
萧凭倒是不知道他碰上的是什么事,单纯是放心不下他,临出门还没忍住多叮嘱了两句:“系围巾,今天很冷。”
“你有手套吗?”雷浮潮反问他。
萧凭诚恳地摇了摇头。他清楚雷浮潮可是很喜欢手套的,每年冬天都要买很多副手套,特地没带这东西进行李箱。
果然,雷浮潮面无表情地递了一双手套给他。
萧凭仔细一看,杏黄色的。
路上雷浮潮开车,两人齐刷刷装作无事发生过,谁也没怎么开口,各自整理着思绪。
到了传奇大楼底下,一下车,萧凭就遭遇了一波注目礼。
公众也许会不认识他,会因为他的过气淡忘他,但在业内的老人眼中,他还是相当扎眼的。
毕竟当年萧凭曾经是几个大牌名导争相夸赞灵气天赋、一度相当抢手的准影帝角色。
认出他的人眼神都有些诧异,大概是时至今日,没想到他还能走进这种地方吧。
对此萧凭安之若素。他们每走几步,几乎都有人向雷浮潮打招呼,他看得出来雷浮潮地位不错,于是心情便也不错,根本顾不上在乎那些眼神。
走出几步路,雷浮潮却一下子站住了。
“怎么了?”萧凭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他脚步一停。
雷浮潮皱皱眉头,拔腿又往前走了几步,按了电梯的上行键。
两人继续默默无言地走进电梯里,才上到三楼,一个穿亮片表演装的年轻人迈进来,一见雷浮潮,也笑呵呵打了个招呼:“雷哥。”然后大喇喇地问:“这是萧影帝吗?你们不是一起的吧?”
当年萧凭得了提名,也被大部分人看好有望最终获奖,但那一大波黑料出现得太是时候,导致他硬生生被撤奖了。萧影帝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个善意的称呼。
不过萧凭习惯了。
从事情爆发开始,到他和雷浮潮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度颓废过,暴怒过,痛苦得要命过,可说来说去,时过境迁,如今他明白道理了。
要做有用的事。只做有用的事。不要在意废物。
就算境遇暂时不理想,他的能力还在,不会因为任何外界眼光而凭空消失。
当然,他的内心活动,雷浮潮是不得而知的。
在雷浮潮眼里,他还是从前那个真实天真、能拼能闯,但一旦拼闯过后不飞反摔,就会全面崩溃一蹶不振的小可怜。
所以那亮片男这么一问完,雷浮潮并不作声,忽然一把揽过萧凭的肩膀拍了拍。
萧凭:“……”
萧凭决定不解释了,暂时就让雷浮潮误以为他内心很难过吧。
亮片男登时有点尴尬,笑容一收,在电梯门再开时匆匆走出去了。
就着勾肩搭背的姿势,萧凭小声侧头问雷浮潮:“这样好吗?”他记得一般情况下,雷浮潮处世还是倾向圆滑的。
换在平日,雷浮潮也不打算额外得罪人,会采取温和些的做法,尤其刚刚那位其实是传奇老总胡总的姘头。
不过今天不同。
雷浮潮心有感慨:“我真是好爱李阔峰啊。”
——人都在住院了,居然还能为他发挥余热。雷浮潮恨不得每天遇见一个像李阔峰这么傻的大人物让他一套连招。
他这句自言自语萧凭听见了,当下微微一怔。
雷浮潮没注意到,电梯抵达十九层时,兀自松开搁在萧凭肩膀上的手,打足精神,准备去会赵清台了。
……
录音室里极其安静,雷浮潮在门口开了首超级玛丽的BGM,一走进去,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助手小吕匆匆走过来低声叙述了一遍情况和进度,雷浮潮点点头,说道:“叫大家都回去,我来处理,今天辛苦了,五点以后的劳动量按时薪五倍算,从我腰包里出,大家放心。”
小吕应声安排去了,雷浮潮指指一边的休息凳,萧凭分辨出他生气了,二话不说,直接闭嘴坐下看手机。
然而有人有眼色,就有人没眼色。
赵清台犹没注意工作人员在收拾撤离,慢悠悠地站起来冲雷浮潮招了一下手,又坐回放有设备的桌子上,两腿直晃,吊儿郎当地喊:“雷监制,总算来了?那可以开始了。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嘛,是吧?”
然后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一分钟过去,没人接他的话,已经有人朝雷浮潮点一点头,开门走了,赵清台才觉察不对。
“怎么回事?”赵清台跳下桌子质问,“这专辑你们是不想做了吗?”
“对啊。”雷浮潮说,口吻特别困惑。
赵清台脸色一白,商业合作中甲方乙方摩擦不满的多了去了,何况他有背景,耍大牌这么多回,真没见过干脆到第一回 合就给他红牌下场的。
“你想赔违约金?”赵清台呆了一下,马上又发话质问,“不怕我让你混不下去?”
得了,娱乐圈里每十个耍大牌的人中,就有七个能令别人混不下去,这句话雷浮潮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目前还站在这里,拿着一个月六位数的工资。
“行啊。”雷浮潮又回答,“随你喜欢。”
赵清台可不信这话,噗嗤一乐:“这么牛逼?听得我差点信了,敢问那你还特地跑过来一趟干什么?”
雷浮潮:“为了把我刚刚对小吕说的白莲花台词和你说的话录到一起去,以防万一。”
赵清台:“??”
但雷浮潮不再向他解释了。
雷浮潮转身一顾,萧凭马上又收起手机站了起来,甚至朝素昧平生的助手小吕打了个招呼:“吕哥再见!”
小吕不认得他,还以为他真是传奇新签的哪个小艺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回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雷浮潮隐约感觉这次回来萧凭身上有了点变化,偏偏说不明白,想想只能算了。
虽然萧凭朝小吕打招呼时的表情,就像新媳妇想跟老公最近关系密的亲戚搞好关系似的。
他只在心里这样揶揄了一小会,一走回电梯里,已经开始头重脚轻了。
早过了下班时间,电梯间空空荡荡,萧凭熟门熟路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直叹气:“来了,今年冬天份的发烧。”
雷浮潮顿时不大高兴。
元旦前后他烧过一次了。
萧凭从他的表情中瞧出了意思,信誓旦旦地补充:“肯定是因为我不在,上一次就没养好,又勾出来了。”
雷浮潮无力吐槽,哪有感冒发烧中间好转,实际潜伏了一个月的?
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回:“可能吧。”
萧凭便说:“晚上吃点清淡的,行吗?”
雷浮潮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随便打发打发胃口,谁也不会下厨。
萧凭望了望他,低头盯住地面回答:“大前年吧,有一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在看电影,电影结束,播放片尾曲的一刹那,我忽然想起来你以前经常抱怨找不到合胃口的餐厅,肠胃也不好。”
雷浮潮心一跳:“后来呢?”
萧凭说:“我紧急从床上爬起来,报了个班,之后每天一边学烹饪,一边幻想等我技艺大成的时候,我们俩早就和好了。”
说着话他抬起眼睛来,目光认认真真,刺得雷浮潮也双眼一眨,神智混乱,几乎想要凑近前去,还他一个吻。
“叮”,电梯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候梯的人。
其中一张脸萧凭熟悉,脸主人曾经是他一位很要好的朋友,是六年前他出事时也一直坚持陪在他身边的人之一,以至于雷浮潮走后,起初萧凭情绪极坏,也全靠他安慰,只是后来两人的联系日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