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爱我，莱斯特......你还没有爱上我，”路易说，“我们之间还没有到爱的那一步。”
“我会爱上你的。”
“我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也会。”
“是的。我们只需要一些时间。”
“但现在，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如果你将喜欢和爱划分为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那么，我将不能否认这一点。但我不同意这种划分。”
“你真正地爱过谁吗？任何人，亲人，朋友，恋人？”
“......没有。”
“我爱过我弟弟，他死去了，我痛不欲生，至今无法释怀。”
“我知道。”
“爱那么沉重，这辈子不知道能有几回。”
“......”
“但是，我喜欢你，我可以确定，莱斯特......它来得这么快，我没想到。”
“我也没有。”
“这些天我很快乐。”
“我也是。”
“我是间接凶手，却向一个杀手祈求解脱。”
“我杀过上百人，路易，我才是魔鬼。”
“莱斯特，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如果根本没有地狱呢？你想过吗？”
“我已经在地狱里了。”他说，“我本该独自受罚，却贪恋快乐，迷恋上魔鬼。”
“是魔鬼主动找上门的。”
“我可以拒绝的，不是吗？可我没有。我沉沦了，我从魔鬼那获得欢愉，甚至主动向魔鬼索求欢愉。”
“那个魔鬼并不介意。”
“神也不介意吗？”
莱斯特突然恶狠狠地松开路易，他的动作让路易轻微地晃了一下。
“为什么！”他走到路易面前，气急败坏地怒吼，“为什么你们都要提到神？如果神真的爱世人，为什么还会有痛苦？”
“那是神给我们的惩罚。”
“这世上没有神！”莱斯特大吼道。他喘了几口粗气，又用一种阴沉的口吻强调，“没有。”
“这世上有魔鬼，就有神。”
“魔鬼就在你面前！你的神在哪儿呢？”
“神在我的心里。”
“你这愚人！”
“是啊，我是愚人。”路易望着莱斯特的眼睛说，“带这个愚人去找到真相吧，智者。”
莱斯特的神情一下子松弛下来。
“也许它别有隐情，也许......”莱斯特顿了顿，“它的本质就是现在那样，只是有你不知道的细节。”
“即便如此，我也想要知道那些细节。”路易抱住莱斯特，他的手臂穿过对方的腋下抱上对方的肩头，“至少到了最后，我还拥有那个机会，你答应过。”
莱斯特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罕见的哀伤口吻说：“......你这慈悲的死神。”
“在那天到来前，”路易尽自己所能，抱紧了金发杀手，“给这个死神欢愉......魔鬼。”
TBC.
第二十三章 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
下午三点，“猩红”俱乐部。
图雅·索玛拉又一次迎来了那位英俊得不像话的客人。
“下午好，图雅。”
“下午好，普都拉先生。”
“好久不见。”
“是的，先生，”图雅说，“请您跟我来吧。老板叮嘱过，您来了直接带您过去就行。”
“他每天在这里工作吗？”
“不，他以前偶尔才过来看看。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每天都来。”
看来是为了等待这位客人了。图雅想。她实在没法理解老板和他的这个帅哥男朋友之间的古怪情趣。明明有智能手机，却不使用；明明可以提前约好见面时间，却偏不，非要一个突然来，一个天天等。
几分钟后，如同一个月前的那个下午一样，图雅在为路易敲响莱斯特办公室的门之后功成身退。
路易扭开门。
他看到莱斯特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嗨。”他一如既往地率先开口。
莱斯特的思绪“哗”地一下被抽离了。
......
莱斯特·德里昂科在“猩红”连续出现了一个月，朝九晚五，日日不辍。这个消息很快就成为无数员工心中的噩梦。
要知道，从前这位英俊绅士可能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他们为此担忧极了。职场上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是，当你的老板突然频繁地出现在你面前，这意味着他在寻思着怎么干掉你。
但是让他们又意外又后怕的是，直到德里昂科先生再次恢复了他的神出鬼没，也没有任何人被开除。
这个月里，在办公室的绝大部分时间，莱斯特都站在窗前出神。
不知道哪天起，这个习惯成为了他生活中的常驻嘉宾。他慢慢地想明白，路易喜欢望着窗外出神的原因可能并不是因为外头有什么引人入胜的景观，他就只是想“出神”而已。要达成这个目的，把视线投向窗外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因为这看上去顺理成章，而且模样也没那么傻。
在莱斯特出神的时间里，他几乎什么都想。这些时间足以让他咀嚼过往人生中的每个细节。当然，他想得最多的还是他和路易分别那天。
其实，在路易沉睡的时候，莱斯特就想过那个问题：他和路易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吐露心声、确认好感、共同进餐、擦枪走火、赤诚相见、互相抚慰、同床共枕等等一系列活动后，次日清醒时该怎么相处呢？
他想过不下十种方案，比如他们简单地约个会，或者看点影碟，到超市买点食材一起做饭，或者别的什么暧昧期会做的事情。
但是他真的没想过，路易会因为感到太快乐，反而陷入忧郁的自我谴责，他也没想到，路易会那么快地把那个问题甩到他眼前。
那就是——
莱斯特，你答应把生命的意义还给我，为我超越痛苦，带我重获新生，你为我杀了人，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最终我选择相信你。可是，如果你做不到怎么办？如果我还是觉得生命没有意义，痛苦万分，要怎么办？那么，你就要履行你的诺言，给我选择的机会......
杀了我。
莱斯特超乎常人的自信心在这时候意外缺席了，他根本不敢笃定地说“这绝不会发生”，所以，他选择质问路易的残忍，拒绝做出正面承诺。
于是，路易问他，你爱我吗，莱斯特？
莱斯特说不上来。
当然，他非常喜欢路易，但是路易不会为了他的喜欢而活下去。他的喜欢很多很多，但他还无法明辨那是否已经是“爱”。另一方面，爱是否能让路易彻底打消死志呢？到底是他们的爱先到来，还是路易的选择先到来？
莱斯特无法给出答案。
正如路易所言，爱那么沉重，这辈子不知道能有几回。
至少莱斯特还没经历过。
那天的话题异常严肃，残忍又深刻，与莱斯特构想中的甜蜜约会迥然不同。而且，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在路易面前流露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
莱斯特不信神，否认神的存在，怒吼着亵渎神明的圣洁，这是另一面的他，绝不同于任何一种他曾在路易面前有过的状态。
莱斯特表现过恶作剧的狡黠，手足无措的喜欢，高深莫测的神秘，游刃有余的勾引，还有醋意，焦虑，兽性，温柔，愤怒，哀伤，情欲......但他从未让路易知晓他内心的阴鸷和暴戾，无论是对于性，还是对于神。
这时候的莱斯特还没意识到，真正的爱就萌生在这一瞬间。喜欢意味着倾慕美好，爱却应该能够包容一切。
那天，他们抱了很久，直到太阳开始下山。路易的脸被霞光照得通红，而他则因为逆光，只剩下轮廓，看不清表情。路易放开了他，沉默地穿上衣服离开，在即将走出卧室的时候，对他说：
“我会去'猩红'找你，莱斯特。”
路易没说时间，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几个月后，但莱斯特知道路易一定会来，所以次日起，他回到“猩红”，开始他的等待。
终于，等待结束了。
......
“嗨。”莱斯特回过神来，打了个招呼。
路易走进来。
“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走吧。”
“上哪儿去？”
“我家。”
“哪一个？”
“冰箱里有酸黄瓜的那个。”
“你买了多少？”
“全吃完就得看牙医。”
“我很怕看牙医，所以你得跟我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