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沿着田埂走着。他停下脚步,看着挂在天幕上的月亮。苏眉抬起头,皓月当空,星辰满天。她听见他说了什么,风刚好拂面而来,吹得他白色的衬衣袂角飞舞。
她问,“你刚才说什么?”
“一句日文,翻译给你,你也听不懂。”
她不乐意了。
他笑着说“你记好,我刚才是说,今晚月色真美啊。”
“‘今晚月色真美’,怎么可能听不懂?”
他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她,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你果然还不懂。”
清晨,苏眉起床,心念一动便是打开电脑上网。
她将“今晚的月色真美”输入搜索框,回车,随着网页加载,苏眉哭了,又笑了。
她坐了好一会儿,收拾好东西下楼,毫无意外的看到林伽南的车停在门口。
苏眉已经很习惯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却见座位上放着一堆文件。她微怔,抬眸刚好看见林伽南那似乎恶作剧得逞似的神情。其实换个人来看,估计很难看出林伽南那细微表情。
苏眉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坐到后排去了。
“苏眉,我不是司机。”林伽南道。
“你就是。”
说完两人都轻笑起来。
林伽南将苏眉送到机场,两人在机场咖啡厅各点了一杯清咖,默默喝完。
人与人的相处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他们安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尴尬。静默,何尝不是一种交流。
登机时间逼近,苏眉起身,林伽南道“去吧。”苏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们没有说再见。
看着苏眉越来越远的身影,林伽南下意识摸了摸昨天拉她时被拽松脱的袖口处重新扣上的新袖扣。他回到车里,接通蓝牙,拿出手机找到《The Rose》,心想日本人说英文,发音真是有点怪。
午后阳光正好,林伽南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看着一架飞机划空而过,感觉心里满满的,又空空的。
音乐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秘书致电请示工作事宜,林伽南才觉得找回了一点现实感。他自嘲起来,何时变得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一样,满脑子不着边际的情绪涌动。他突然觉得是该有个什么人在身边了,他决定答应父亲的提议,不能再耗着,相亲什么的,联姻什么的,为什么不可以?身边多的是这样的事。
苏眉刚下飞机,李正的短讯即至。苏眉回了平安,又坐上了去B市的车。
几个月后,苏眉正在紧张的工作,李正打来电话,她没好气的接通。
李正问“周末有空吗?我在去A市出差的路上,能待到周末,要不你也来?”
“干嘛?怪折腾的。”
“我想不是马上要过节了吗?说不定钻戒打折呢。”
苏眉乐了“好啊,钱攒够没有?我看上的,可不管打不打折的。”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你答应了?!”
苏眉略有抱怨的想,这人有时候真是一点浪漫的情调都没有。有什么办法呢,是时候结婚了呀。
她笑了笑,“恩。”
周末,李正和苏眉逛了好几家珠宝店,毕竟都不是有钱的主儿,大半日过去,才终于在预算内买到一个苏眉满意的。
明明都知道,钻戒完全是营销运作出来的概念,还是一本正经的跳进这个商业圈套里。苏眉心想“影视剧、小说里,演的写的不都是男主角自己去买了尺寸刚刚好的戒指,然后在一个营造出的浪漫氛围里,向女主角求婚么,果然现实并非如此啊。”
她抬眼看了看高她一头多的李正,普普通通的样子,与她儿时曾经幻想里的白马王子毫无相似之处。李正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苏眉想了想,又说“觉得你很安全。”
看李正一头雾水,苏眉笑得眉眼弯弯。
李正看见苏眉笑得好看,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又在乱想什么?”
“不告诉你。”
晚间,苏眉拍了一张钻戒的照片发给常丽,“丽姐,我要准备结婚了。”
彼时,常丽正躺在沙漠露营的帐篷里,嘴里叼着芨芨草,翘着二郎腿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全然收不到信息。
等常丽结束旅程返家,看到信息才回苏眉,将恭喜一类的话来来回回的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终只留下五字“好看。要幸福。”
苏眉收到信息,没有回复。
回忆起和李正买完戒指那天去看的电影,好像叫《催眠大师》?苏眉叹到,人生真是草蛇灰线。
☆、赴宴
林伽南的目光从一堆晦涩的项目卷宗合同里转移到自己父亲的脑袋上。他一边想着父亲的白头发真是越来越多了,一边听着那威严又略有些紧涩的声线说着什么话。
“阿南!”
林伽南回过神来,“父亲,我在听。”
老人叹了口气,“我老了。老人家还能有什么愿望?你别拿工作搪塞我。”
“我会去的。晚上7点,雍福会。我都听到了。”
林伽南答应了父亲要求他今晚去给张伯伯女儿接风的宴请。
“小雅和…… 我们小时候时常在一起玩耍,我自然是去的。”
老人闻言未接话,似乎深深陷入了回忆里。
林伽南垂下眼眸,办公室里翻阅文件的声音沙沙响起。待林伽南再抬头时,老林总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林伽南看向窗外,晴空万里。
晚7时,林伽南如约赴宴。
“张伯父”,“张伯母”,林伽南挨个问候长辈。
多年不见,张雅已然亭亭玉立,举手投足大方得体,有着天然的富家小姐气派。
她微笑的伸过手来,“伽南哥,好久不见。”
林伽南回握她的手,“好久不见”,自觉回应得过于疏离,又补道:“小雅长大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看不假。”老林总看着张雅夸道。
又回过头去问林伽南:“你说是吧?阿南。”
林伽南点头称是,应和着父亲。
张伯母笑眯眯的打量林伽南:“伽南才是,事业有成,长得更是越发的帅气了,连我都越看越喜欢,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呢。”
“张伯母过奖了。”
“还迷倒什么女孩子?一个女孩子都没给我带回来过。”老总林接过话头,一脸的抱怨。
“父亲,还是回家再声讨我吧。”
众人一乐,谈笑着,落座。
席间各自说些趣事,说起林伽南和张雅儿时故事,大家都默契的回避了一些情节,没人提起伤心话头,倒也气氛融洽。
张伯道“小雅小时候就爱跟着伽南跑,还说要给伽南当媳妇儿呢。”
张雅迅速看了林伽南一眼,见对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却没有回应的意思,挽着张伯的手调笑道:“都是小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就你记得,爸爸。”
老林总笑着说“小雅,我也记得呢。”
随着大家的笑声响起,林伽南也加深了笑意。旧式宫灯下昏黄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他眼下映出一道阴影,张雅觉得自己心里酥酥的,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更多的事情来。
很小的时候她就认识林伽南了。那时张林两家都还住在半山别墅区里,因为住得比较近,年纪又相仿,张雅常常跑去找伽影玩。
女孩子无非就爱玩给芭比娃娃们换装,角色扮演,过家家一类的游戏。再大一些,便一起做功课,或者偷偷的互相交换一些心里的小秘密。总之可以称得上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了。
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如果林伽南在家,基本就在边上看书,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会偶尔抬头看看她们,然后微笑一下。林伽南时不时还要被林伽影指使着一会儿渴了要喝水,一会儿饿了要吃水果什么的,每每这个时候,他也只是无奈的笑笑,起身去倒水,或者削果皮。他总会把果皮削得很好,将水果小块小块切出,整整齐齐的放在好看的盘子里。
林母去世得早,林伽影从小就被父亲宠得厉害,林伽南也让着她,护着她,性格难免略有骄纵。张雅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和林伽影起了争执。张雅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虽然脾气温和,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两人绊了几句嘴,张雅当下便回家去了,之后好久都没有再去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