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松手的那一瞬间，孟沂就握住了他的手，要看他的伤口。
徐予淮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知道伤的并不严重，只是磨破了皮，出的血多了一些，看起来瘆人了些罢了。
可是孟沂并不这样认为，满眼的血让她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在四处寻找医药箱，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正身处健身房，能消毒的仅仅只有一瓶矿泉水。
可这一瓶价值仅仅两元的矿泉水却在此刻成了她眼里最珍贵的东西。
几乎是夺过一般将矿泉水抓在手里，她的手不断颤抖着，泪眼朦胧中硬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瓶盖挪开，却又洒了一地的水，浇湿了她的衣角，也彻底浇灭了她内心中那一簇苟延残喘的坚强火焰。
所有的脆弱在一瞬间展露，她自责自己的粗心，又厌恶自己的懦弱。她像个失去指向标的迷路人，无措地哭泣。
手中的水被人打翻，瓶子掉落在地里头的水尽数流出，健身房里的人看向声响处时也只是看到地上的一滩水，已然不见人影。
而在转角处，孟沂背靠墙壁被动地承受着他不算温柔的吻，差点喘不过气来。
略显粗糙的指腹摩擦过她白皙的脸颊，稍显用力便划出几道红痕。原来嘴角处被她自己咬破皮的伤口被不慎咬开，加重了伤势，孟沂痛得呜咽一声。渐渐的，徐予淮放轻了力道，用受伤的左手捧住她的脸。
缱绻深情，温柔亲昵。孟沂动情地仰头回应，双手紧紧围住了他的脖子。
分离之时，徐予淮埋在她的脖颈处微微喘息，孟沂更是因不懂得换气，整个人有些缺氧，脑袋昏昏沉沉的。
徐予淮将孟沂揽入怀中，坚硬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沙哑：“我不会再让你担心。”
这句话像是在说给孟沂听，又好似是他的自言自语。
方才见孟沂那般无措，甚至尽数卸下平日里的坚强外表，将脆弱暴露在他的眼前。他何时见他的女孩如此，心痛得早已难以呼吸，怒火在心底燃烧，最终化为一种冲动。
他气他自己，也气孟沂太过于在乎他。
感受到徐予淮低沉的情绪，孟沂回抱着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背部，柔声道：“我也是。”
两人拥抱着互相许下承诺，两颗跳动的心又靠近了一些，在这初夏的夜晚，清冽又放肆。
“等一下！你的手！”突然想起徐予淮手上伤口还没处理的孟沂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握着他的手却见血液已经干涸。
“去洗洗就好。”
“那你快点去！”推搡着徐予淮往洗手间走去，等他进男厕后，孟沂站在门口等着。一个人静下来时便容易想七想八，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她忍不住去回味刚才的吻，激烈又娴熟，让人沉醉于其中，哪里像是个第一次亲吻的小白？
如此看来，徐予淮曾经必定有过几任女友，不然哪能第一次就把她亲得头昏眼花。
她遗憾自己没法参与徐予淮初中到高中的那段青春时光，那是一个人性情转变的关键时刻。九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遗失的这九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徐予淮也成为了与她儿时所认知的完全不同的人。她对他过去的了解只能停留在小学的前三年，那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光，而后面的一些事，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她对他的中学生活只存在浅层的认知：初中有个好朋友叫季嘉逸，一中校草，年段第一，参加过奥赛班获得了很多奖项，仅仅如此。而要说他初中时在上海过得如何，初中同桌是谁，换了几次同桌，有没有担任班委，以及有哪些人喜欢他，他又喜欢了哪些人等等问题，只能是一无所知。
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青梅竹马又如何，久别重逢又如何，那遗失的九年终究是无法弥补。
徐予淮从洗手间里出来，左手上的伤口已经被清洗，除了一道划痕，看起来并无大碍。
孟沂立马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走吧。”
“等一下，徐予淮。”她叫住他，问道，“你初恋是谁？”
徐予淮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凝视着孟沂，他神色平静，眼神深邃让人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四目相对之时，好似擦出了火花。
孟沂见他闭口不答，知自己的猜测大概是对的，只是内心深处还是泛起了酸，一层接着一层翻涌着，很快就漫延开来。
“我的初恋……”他停了停，见女孩脸色难看，终是忍不住想要逗她，“她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孟沂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我很爱她，愿意为她倾尽一生的爱。”
“……”
“她很努力也很坚强，有时就像个小太阳，让身边的人感受到温暖。”
孟沂不想再听下去，低头哽咽着说道:“那么爱她又干嘛和她分手？去找她啊！”
徐予淮笑了，接着说：“但是她也很脆弱，也很需要别人保护她。她还是个醋坛子，连自己的醋都吃。”
静默了几秒，孟沂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喜。
徐予淮接过迎面朝他扑来的女孩，身体在冲击力的作用下稍微退后了几步，但还是稳稳地把女孩护在怀里。
“傻瓜，我的初恋是你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孟沂仰头看他，在徐予淮疑惑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有些红肿的唇。
徐予淮一愣，随即笑了，带着几分痞气：“你不知道男人在这方面多是无师自通吗？若是更进一步，也是如此。”
孟沂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一红，锤了下他的胸口：“一言不合就开车，你问过我秋名山车神吗？”
她推着一辆自行车款款而来，这人半路拦截将他拉进跑车，车速八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第四十章
六月，正值毕业季，万千高三学子将要面临人生中第一场最为重要的考试——高考。
一进入五月末，孟沂整颗心便悬了起来，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让纪夕年在考前保持着良好的心态，不要太紧张，以致于能在高考那天发挥正常水平甚至是超常发挥。
日历本上六月那一页的七号八号这两天，早就被她用彩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并在右下角标了个小小的“年”字。
苏妍她们看着她在宿舍里来回踱步，每天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暗自感叹：“瞧这孩子被高考折磨成什么样，时隔一年竟然还不忘被高考支配命运的恐惧。”
陈雨桐扔了一包薯片过去，砸到孟沂的胸口又“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说，你考前焦虑啊？要说因为期末考焦虑我还能理解，可现在是要高考，你这老阿姨瞎凑什么热闹？”
孟沂捡起地上的薯片，“嘶啦”拆开了包装袋，颇为烦躁地给自己塞了满嘴的薯片。
“以门弄懂。（你们不懂。）”
说完就继续在寝室里晃悠着，晃得她们头晕。几人长叹一口气，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便各做各的事去了。
后来纪夕年知道了这件事，感动中又带着深深的无奈，她说：“高三的时候，我看你在高考前依旧每天嘻嘻哈哈，轻松得不像是要高考的人，怎么一到我这就突然变得正常了？比你自己要高考还紧张。”
孟沂笑道：“怎么能一样呢？你复读的压力本来就大，这次要是再没考好，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你那么优秀，不应该只局限于一所普通的一本院校。”
的确，她们这一届是作为新高考改革前的倒数第二届，新高考后再无文理分科。也就是说，纪夕年只有这一次的复读机会，如果再来一年，她面对的将是政策完全不同的新高考。
作为多年的好友，孟沂熟悉纪夕年，知道她有野心有志向，当然也异常的脆弱，只是擅于伪装别人看不见罢了。不管是家长老师还是同学，在她身上所赋予的期望，往往超出她的能力范围。要知道，要让一个人去做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做成的事，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咬着牙去拼，去奋斗，一方面是为了他人，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她只想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
这样的纪夕年，又怎么能让她不心疼和在意？
几乎每天是数着倒计时过日子，手里握着手机却迟迟不敢拨过去，生怕打扰了纪夕年温书备考。徐予淮笑她这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万一人家并不紧张呢？你在这瞎操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