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花灯可好看?”细软的嗓音故意放轻,尾音飘散在夜空中,却像是一个勾子,撩的顾璿耳廓发痒。
他侧头,头顶上的火光打下来,他面部隐在黑暗中,脖子以下都呈现在橘黄的灯火下。
傅元瑶看见他颈侧的线条微微绷紧,显出一道分明的肌肉线条,干净利落。
傅元瑶能感觉到他在注视自己,但因为他的脸都躲在阴影中,所以在如此气场收敛的时刻。她没法推测顾璿的心情如何。
仿佛过了好久,好像有一刻钟的时间,顾璿一动不动,似乎是走了神,但她能感觉到顾璿的视线还在自己身上。
傅元瑶轻咬唇瓣,她的手里提着一盏花灯,上面是大片大片的粉色荷花,形态各异,在一池春水上,摇曳生姿,冷淡的香气仿佛冲破了纸面的束缚,扑面而来。
傅元瑶捏紧了花灯的手柄,寂静的气氛有点过于沉郁了,她终是忍不住,把手里的花灯提前送了出去。
“王爷,这个是臣妾的心意。”傅元瑶把花灯送到顾璿眼皮底下,她想低头,但为表诚意,还是梗着脖子,把目光对准顾璿双眼的部位,“臣妾为您祈福,祝王爷在新的一年安康如意。”
一句简简单单的安康如意,便把傅元瑶的真诚全部都送了出去。
顾璿沉默了片刻,抬起贵手,接过眼前粉粉嫩嫩的荷花花灯,然后在傅元瑶心下放松的时刻,忽然朝头顶的屋檐下弹出一颗珠子,一盏花灯轻轻飘落,手柄正好落于他的掌心。
“接着!”顾璿简单粗暴,直接把花灯怼到傅元瑶脸上,趁她怔愣的时候,直接把细细的手柄塞进她的手心里。
修长略糙的手指在她软绵细嫩的手心轻轻划过,傅元瑶猛的一回神,几乎把手里的灯给甩了出去。
花灯节热闹非凡,晋朝没有宵禁,大晚上的连小孩都跑出来凑热闹。
这个节日,傅元瑶以前就十分喜欢,不仅是因为可以和心仪之人一起见面说话,还因为在这个节日里,名家酒楼都会举办十分有趣的活动,而大街上也少不了小摊小贩,想要趁此良机小赚一笔,自然是热闹喧嚣,气氛比过年都还要火热。
每次都没法把所有的活动一次赏完,今年她定是不能缺席的。
只是顾璿似乎不太喜爱热闹的样子。
“想要什么直接说。”顾璿心情不错,他晃着手里的花灯,嫌弃他太过女气,不能显示他的男子气概,但捏着手柄的手却微微用力,手背上骨节分明。
傅元瑶听出了他语气懒洋洋的调调,笑了:“王爷,臣妾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王爷去河上欣赏花灯?”
顾璿靠在轮椅背上,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本王就赏你这个机会。”
在阴暗的角落里,林管家看到王爷和王妃相偕离去的背影,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感叹道:“王爷终于开窍了,知道讨王妃欢心,那老奴就放心了。”
老爷和夫人想必也是会感到满意的。
谁都说镇南王权势滔天,连皇上都要敬他几分,可是那都是用一刀一剑拼出来的。曾经王爷身上刀痕剑疤数都数不清,最危险的一次,是差了几寸就穿心而过。
好在王爷命硬,全都挺过来了。就是身上难看的很,林管家私底下悄悄去寻了极品的祛疤膏,让人在给王爷上药的时候,偷偷给他抹上。
就担心哪一天,娶了王妃后,王妃被他一身的疤痕给吓哭了。
“林管家,他在嘀咕什么呢?”
屋顶上,因为王爷打了暗号,顾大和顾二只好退的稍远一点。哪知正好撞见暗地偷/窥的林管家,“他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爱好?”
“王爷快走远了,跟上!”一直沉默的顾二忽然拔地而起,一身黑衣似轻烟般融入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要是嫌弃花灯,就不要捏的那么紧啦。
☆、第 16 章
花灯节是晋朝一年一度的盛事,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到处皆是人影,比肩接踵,耳边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行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傅元瑶手提花灯,左顾右盼,嘴角悄然浮上温软笑意。以她的记忆来说,如此喧嚷热闹的花灯节实在是许久以前的回忆了。
因此此时她的心情大体上是怀念的,不过等这一阵惆怅的情绪过后,喜悦便涌上心头,眼眸不自觉就笑弯了。
出来玩就那么开心?
顾璿对这类热闹的活动一直不太感冒,即使街上闹的怎样怎样火热,他依旧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上京百姓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镇南王,以他标志性的轮椅和面具,以及周身强烈的气势,都不容人忽视。
在这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两人四周硬是空出了一小圈真空地带。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镇南王这七年来,在战场上练就的一身气势威严,即使他此时只能坐在轮椅上,远远望去,依旧令人心生胆寒。
傅元瑶沉浸在花灯节火热的氛围里,她看见许多做工精致,好看绝妙的花灯,上面的画作,画工也十分优秀,寥寥数笔就把笔下的人物或花或鸟表现的栩栩如生。
反观她手上的这一个,一对比起来,就显的有些普通里。
这实在不是林管家选的花灯太次,而是顾璿之前就近随手取的一盏,恰巧便是泼墨画出的几座青山,清幽寂静,不是说它的画不好,只是傅元瑶所偏爱的并不是这一类。
然而这是顾璿送与她的,傅元瑶再有多大的胆子,都不敢直接表明,只好一边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投注在那些绚丽多姿、玲琅满目的花灯上,一边时不时侧头去看顾璿,眼神里仿佛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最后又低低叹了口气。
顾璿一脸兴味,他看似没有发现傅元瑶的心思,手指在荷花灯的纸面上,轻轻拂过。忽然,他定了定,目光落在纸面的一角,而后目光移开,他目光冷凝的望了眼远处天际散落的点点星辰。
而后收回视线,状若无意般,说道:“这花灯上的字画,可是你所作?”
声音低沉,浅淡,犹如早晨湖泊上散起的白雾。
四周分明人声鼎沸,嬉笑声,打闹声,吆喝声等揉杂在一起,置身于如此嘈杂的环境,顾璿声音轻浅冷淡,甚至比平时说话的声音还要略低,但傅元瑶却听的分明,一字不差。
手指刮着木柄,傅元瑶眉心蹙起一小块尖尖。
那荷花灯上的书画确实是她这几日躲着顾璿,偷偷画的。不过她原本是送给自己的,寓意感谢上天给予新生。
因此上面除了荷花外,还有她习惯性写下的落款,只是上面所留的并不是她的名,而是她的字。
静姝—意指娴静美丽的女子。
街边花灯多不胜数,橘色的灯芒把整条街照的大亮,就连天上的薄云,都笼上了一层浅淡的橙芒。
顾璿瞥见她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上两抹红霞,衬着她今日穿着的一身浅粉色的长裙,显得愈加娇嫩可人。
傅元瑶有些羞窘,静姝这两个字,她自认是自己是完全能配上的,但是被顾璿这么一说,竟显的有些耳热。
她故作镇定,小巧的鼻尖飞快的皱了一下,说道:“确实是我作的,王爷觉得如何,这水平,拿出去卖,至少也能卖上几百两呢。”
如今只有名家的画能有上千两白银的价格,她画的也不差,只是名气不显,因此价格上只能大打折扣。
顾璿微微颔首,未语,眸里却隐约浮现几丝促狭。
他暗暗打了个手势,然后就见傅元瑶忽然一脸好奇的看向不远处。顾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见前方不远处,竟围了一圈的人,越过那些人的头顶,傅元瑶看见了几盏样式独特的花灯。
那里不时有兴奋的起哄声、尖叫声响起,十分闹腾。
“王爷我们过去看看吧。”傅元瑶眉飞色舞,脸上绽出一个喜悦的笑,如山涧般清澈的眸子,盛了几分期待。
顾璿停下刚要控制轮椅转头离开的手,他单手支腮,举起荷花灯凑到傅元瑶的脸侧,与她对视:“行啊,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嗓音幽幽,竟有几分阴冷,像是在黑暗中游走的鬼所发出的声音。
显然这个条件不是一般的那种,傅元瑶一时怔住,迎着他的目光,隔着面具都能够感受到那种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