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话估计对每个人都说过吧。”娄珊珊自动自发地摆弄桌子上的用品给自己画起淡妆,随口吐槽道。
旁边一素净女子噗嗤笑了出声:“干爹,难得这次你是真心夸赞,还遇上个不领情的。”
“快,素音,帮忙给姑娘上妆,好出场吧。”老板尴尬吩咐道。
颜宜来不及脱身已经被打点好,一身璎珞红袍,衬得他玉面生辉。
娄珊珊这边一袭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娇俏不失玲珑。
方素音一声莺啼,婉转动人,余音绕梁。
颜宜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内心赞叹女子音色只应天上有。这一发愣,便被推出去“完婚”了。
两人表演的是异地结婚习俗,新娘胸前挂着一面小铜镜,眼睛还戴着一副小小的黑框镜,娄珊珊玩得不亦乐乎。颜宜扮演起面瘫新郎,跟随人群游走,自成一格。
没想到观众十分捧场,个个使劲鼓掌。
到了掐新娘祝福环节,依照习俗掐得愈多祝福愈多,一时观众蜂拥而上,颜宜立刻挡在身前,老板也连忙冲出来打圆场,吾自笑得开心的娄珊珊才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二人谢幕下台,沉浸戏台的娄珊珊动情对着颜宜嫣然一笑:“我们,这就成婚了呢。”
那一刻,身穿新郎袍的颜宜,望着自己美丽无双的“新娘子”,一时心中风生水起,涟漪阵阵。
第52章 五十二、跳
“老板,你们的戏好好玩。”娄珊珊拉着老板开心道。
“是姑娘好才情,天生适合这舞台,才有这么多观众捧场。”老板习惯看人说话见风使舵,以至于这次想真心夸奖,说出来反而显得蹩脚。
正在兴头上的娄珊珊完全不介意:“我叫娄珊珊,老板怎么称呼。”
“在下风中楼阁戏台老板,方山。”
“老方,你们接下去要去哪?”
面对娄珊珊的自来熟,方山竟觉得特别自然:“下一站,我想应该是去殷川,怎么,姑娘还想上台表演?”
“想想想,你们戏台还缺人不?不缺也没关系,我们跟着就行,不会太麻烦你们的。”
刚进后台的方素音一听,奇道:“向来都是苦命人像我们一样流浪天涯,姑娘看起来锦衣玉食,怎么倒想混这口饭吃?”
“我不跟你们抢饭碗的,也抢不起,就是一时兴起,又正好得闲,若你们不方便,我们这就离去便是了。”
“别别,素音这丫头爱开玩笑,你想跟,我们求之不得。不瞒你说,戏班里正缺人,少的还是台柱子。”
“方姑娘妙音动人,一看就是名角。”
“不巧她最近脚受了伤在休息。这不我们才临时抱佛脚找观众上台。”
“这么说,机缘巧合,看来我们是跟定了。”
“当然当然。”
方山还来不及高兴,颜宜便出声阻止:“珊珊,别闹。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我跟你好几天了,也没见你忙活什么,少来唬我。”
“你跟踪我?”
“是啊。”
“什么时候?”
“从你离开家的第一天就跟着了。”
“我怎么都不知道?”颜宜对自己的迟钝大感讶异。
“我怎么知道你都不知道。不管,既然碰上了,我看你走的也都是老路,反正都是玩,就跟老方他们一起走走,人多热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娄珊珊不顾颜宜没有反应,转身给老方搭手帮忙起来。根本忘记自己身上还背负着偌大的债务,此行是为了把颜宜抓回去画图的。
而颜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由着娄珊珊将他推上戏台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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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茅草屋,门在右手五米处,墙上挂着一把猎刀和几捆山绳。貌似废弃的屋子,不过收拾整齐。
刀离渊睁开眼不过几秒,内心习惯性盘算周边环境。这里他从未来过,不过空气中有熟悉的迷迭香味,她也在这?
有人开门走了进来,是她。
她好像很高兴,略显干燥的薄唇一开一合说着什么。因睡眠不足耳后几缕发丝不经意滑落,眉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微微皱着,不轻易舒展开。
他伸手,好想抚平她的眉眼。告诉她,怎么人长大了,变美了,看起来还是和小老头一样忧伤。
无奈大病初醒,手终是无力滑落。
“少爷,少爷……”红袖急唤。
“我看看。”展君然应声而来,把脉过后,松了口气,“他没事,只是太过疲惫昏睡过去。等他醒来,让他好好吃药,养好身体就可以了。”
“太好了,少爷没事就好。”红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眼眶不禁湿润。
“我需要回去一趟,药我会让人随时送过来,有什么事你再通知我。”
“好,展少爷你出来这么久,柳夫人该担心了。”
“红袖,店铺的事情我会尽力看好,你安心在这照顾刀公子。一切有我们。”水陌轻声宽慰红袖后,和展君然一同离去。
红袖目送二人,只觉世间一如此对璧人,方知为何不羡鸳鸯不羡仙。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自己得以守护失而复得的故人,深感足矣,红袖望着床上男子,身子倦怠,嘴角却是微笑。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自己守护的仅是一具躯壳,心已残缺不堪。
*** *** *** ***
刀离渊清醒之后,冷峻的脸上更添冰霜般的绝望,无一点温度,无一丝笑颜,只是发呆不语。大抵不愿辜负红袖殷勤心意,药水三餐皆如完成任务一般服下。待身子更好一些,整日整夜独自或坐或立于屋前陡崖,望着碧水青山,忘记时间流淌,伤是好了,人却见憔悴。
在他身后,总有红袖相伴,他风吹日晒,她跟着,他日渐消瘦,她亦同,而他哀恸痛苦愈深,积累在红袖心中的义愤愈浓。
刀离渊身边再不见刀,而红袖的手心愈攥愈紧,几近出血。
她在生气。
刀离渊发现自己除了心死之外仍能感受得到她的情绪。
从小,他就知道,这姑娘不似外表柔弱,内心写满倔强。
他调皮捣蛋,她为之受罚,没有一次出声求饶。对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少爷不曾卑躬屈膝,只是愤怒。
每次被罚站,挨打,做工时看着他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
有一次,颜夫人上门不经意看到,直叹这女孩日后绝不简单。
可年少的他如何受得了被看轻,两人明里暗里斗着,他变本加厉,她眼神更深,气得病倒了,再无力气瞪他。
起初自以为是的他在看到苍白受病痛折磨的小红袖时,没有期待中的胜利喜悦,反是愧疚。她毕竟只是个8岁的小姑娘。
“你起来,你不是很厉害的嘛,再来瞪我啊。”12岁的刀离渊拽着小红袖的手摇晃。
可受罚淋雨的小红袖早已昏睡过去。少年心中盈满恐惧,呼唤家人召来大夫为其医治。
三天三夜之后,两名豆蔻少年男女心中皆产生异动。
世事变迁,今日重逢亦是物是人非。
最可怕的是他的心,几近湮灭,十年来大仇得报,却原来是一场人间悲剧。
不愿细想,刀离渊闭上眼睛,不让眼底的哀伤流淌。
“你很想跳下去,是吗?”见状红袖忍不住开口,压抑怒火的声音听来特别沉。
刀离渊睁开眼,略显诧异看着故人。
“这么多天了,那么多机会你为何不跳?”
刀离渊张了张嘴,想辩解,转念一想,是呀,自己生已无可恋,为何不?
他看着那个因怒气暂时忘记收敛锋芒而犹显耀眼的女子,突然明白,因为他知道,她绝不肯让他死。尤其是自杀这样懦弱的死法。
刀离渊摇了摇头,仍旧沉默转身进了小屋。
第53章 五十三、你该是我的谁?
第二天,他发现,红袖站在崖前,比他还早。
清晨崖口狂风鼓满青衫女子衣袖,更显见女子瘦弱惹人怜。
“你……”刀离渊看着红袖清咧眼神,久未开口喉咙略微沙哑,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占了我的位置。”
红袖显然没有跟上思路,楞了几秒,默守规矩道:“对不起。”
“没关系,一起吧。”刀离渊往前一步,照旧望着断崖出神。
红袖呆呆望着他的侧脸,右耳下侧有一道淡淡的白色伤痕:“你这里受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