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也复生了?+番外(2)

作者:容千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静默半晌,一句柔肠百转之词混合颤抖气息,稳稳落向她耳边。

“吾心所归,至死不休。可我得到一切,却失了你,此生乐趣何在?”

刹那间,如有雷从天降,劈得阮时意神魂俱焦。

这、这……到底是谁?谁在向她这死老太婆剖白心迹?

强烈震悚感交叠无数疑问,一遍又一遍回旋于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身体被挪移,眼皮外光影明暗乱晃,鼻尖湿润花香萦绕,唇舌发苦。

触觉、视觉、嗅觉、味觉……一丝丝,一缕缕,正悠然回归。

她的心蓦地一抽搐,紧闭双眼猝然睁开。

*****

“您、您您……您醒了?”长媳周氏跪坐榻前,面露难以置信的惶惑。

阮时意惊坐而起,一把拉住她,迫不及待将内心叨念千遍的话宣之于口:“有人要对付徐家!”

平素贤惠温顺的周氏呆若木鸡,犹自怔然。

“……母亲?”徐家兄弟身披粗麻孝服,闻声奔入,狂喜中夹带匪夷所思。

阮时意理了理层叠寿衣,勉强从死亡边缘的挣扎中回神:“哥儿俩吓成这样?”

话音刚落,她暗觉嗓音轻柔至斯?

次子徐明裕端详她许久,轻声问:“母亲,您……可有觉异样?”

阮时意自觉一身轻松,奇道:“哪位名医妙手回春?”

长子徐明礼惭愧答道:“那夜,您呼吸心跳脉搏全无,身子发凉,因而没请医官。次日小敛后,儿子请旨丁忧,余人忙于通知亲友、撤去喜宴装饰、请阴阳先生开具殃榜……忙活一日,晚上回正房发觉白布没盖好,且露复苏迹象,暗中挪入客院。”

阮时意听他谈及停职守制,脸色霎时一沉。

“老身没死,你理应对外宣布、官复原职!还整日穿这身斩衰之服招摇作甚?”

两兄弟目目相觑,支吾其词。

倒是闷声不吭的周氏,战战兢兢递来一面铜镜。

阮时意一头雾水,接转后一瞥,毛骨悚然,镜子“哐当”砸落在地。

她总算明白,何以醒后气氛微妙,儿子儿媳神色古怪!

——死而复生的她,银发、皱纹、斑点无影无踪,容光焕发,足足年轻了二十岁!

见、见鬼了!

气氛微凝,周氏小声询问:“讣闻已散布,直达天听……这、这可如何是好?”

于阮时意而言,家道中落和死亡都熬过,没有应对不了的波折。

她渐收惊诧之色:“除去你们仨,还有谁知?”

“阿晟,和于嬷嬷。”

听闻仅有长孙和心腹侍婢知情,阮时意稍觉安心。

“立即入殓封棺,该守的礼制,一律照办,莫被人觉察端倪。我这老太婆的‘死’,非顽疾所致,而是有人居心叵测,从中作梗。”

当下,她把生死间所闻简略告知,又作进一步推断:“老身为顾及你们兄妹三人的颜面,一贯低调,力求圆融。起过龃龉之人,屈指可数。可你们想,那两人……可能下毒害我吗?”

“您的意思是,冲着我俩……?”

“不错,”阮时意眸光一凛,“徐家病弱的太夫人一死,引发最大的后果,莫过于你们兄弟一人得从首辅的位置退下,另一人也得把生意交予旁人打理。”

下毒之人若非为权,便是为利。

静观其变,无疑是最佳办法。

“您的身体当真无恙?若咱们坟前守孝,不在您身边……”徐明裕忧心忡忡。

“说不定,我回光返照一两日便真去了,多活一刻都是奢望,”阮时意勾唇一笑,“先搬离徐府,见一步走一步。无论如何,给老身打起精神!戏要做全套!”

“是。”三人恭敬应声。

当天,徐家兄弟将丧葬事务提上日程;周氏和于娴则轮流留守客院,侍奉阮时意饮食起居,筹备搬迁事宜。

翌日清晨,阮时意搓揉惺忪睡眼下榻,见周氏端来洗漱用具,遂对她微笑致谢。

不料,对方目瞪口呆,失手打翻了铜盆:“您、您又……?”

阮时意下意识步向妆台,但见镜中人墨发垂肩,光润玉颜,眉眼如雕如琢。

碧玉年华,堪比娇蕾初绽。

唯独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仍极力维持镇定。

阮时意心底如有万千野马奔腾。

不过睡了一觉!怎一下成了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完、完蛋!万一明天,她退化成满地爬的小婴儿……咋办?

第2章

所幸,尽管阮时意于午夜梦回之际,一会儿变成耄耋老妇,转眼又成稚气孩童,可梦醒后,容貌依旧停留在少艾之时。

抛开眼角眉梢惯有的端肃倨傲、自称“老身”的长者语气,她体魄康健、柳腰纤细、玉容花娇、嗓音绵软……活脱脱是位绝色小佳人。

徐家兄弟和周氏目视比女儿还嫩了三分的老母亲,内心可谓百感交集。

丧礼那天,灵堂内肃穆庄重。

人们或扼腕叹息,或涕泪涟涟,纷纷表示深切同情与哀悼;徐家子孙则跪拜答谢,迎送如礼。

阮时意立于隐蔽处,远观那些悲戚的面孔。

曾闹翻的姐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堂弟、发小的子女……独独不见女儿徐明初。

她心头沉重,无意久留,缓步行至僻静花园透气。

沿着即将搬离的家园散步,轻风抖落枝头迷迷蒙蒙的花瓣雨,把廊外若即若离的交谈声送进耳中。

“太夫人是在二姑娘出嫁当夜殁的?”一略带锐气的女嗓低问。

“回夫人,听说是子时之后。”

“呵,”发问者浅浅一哂,“怕是不愿冲撞喜宴,才如此向外宣布吧?可怜急着抱孙子的靖国公!眼看新儿媳刚过门便服缌麻三月,定然后悔允了这晦气亲事!”

阮时意庆幸耳朵太灵光。

由话音可判断,这女子是她发小的长女、安定伯夫人平氏,自幼与徐家兄妹交好,还差点成为她的二儿媳。

后来平氏另嫁,但两家相处和睦,佳节同欢,亲如一家。

若说真有利益冲突,大抵是……去年,平氏想让自家女儿嫁入靖国公府,靖国公世子则扬言“非徐家千金不娶”罢了。

视为家人的晚辈,前几日还恭维徐家一门五福,等她这老太婆一死,原形毕露。

半生情谊,不过如是,别怪她不近人情。

阮时意秀眉一扬,唇角挑起一抹隐约极了的浅笑。

*****

午后,阮时意闲来无事,在书房整理字画。

时至今日,她依然为离奇遭遇而惶惑不解,私下对潜入灵堂表白者的身份作了各种猜测,始终未寻获蛛丝马迹。

兴许,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细节?

见长媳快步入内,眉宇间藏不住得意,阮时意放下幅未署名、无落款的淡墨挥扫的雪梅图,笑问:“成了?”

“是,如您所料,平氏气炸了,大庭广众下哭着说徐家仗势欺人,信誓旦旦宣称那一截《万山晴岚图》乃太夫人所赠……直到于嬷嬷取出您所备的信件,她才噤声,一脸不情愿地答应明日送还。”

“她估计以为,我这老太婆生前老糊涂,死后无人知晓内情。”

听阮时意以软嗓自称“老太婆”,周氏忍俊不禁,却又因整理旧画而唏嘘。

“世人皆闻《万山晴岚图》总长二十四尺,技艺精湛,气魄恢宏,外加阮太公题诗,相得益彰。可此画实在神秘,就连我这徐家长媳,也只有幸欣赏过最末一段……”

阮时意失笑:“此事原是我之过,没能把你公公最宝贵的长卷留给子孙。昔年徐家失势,大伙儿对咱们家避之不及。施予援手者寥若晨星,泰半是我爹娘的故交。

“他们宣称借晴岚图‘鉴赏’,实际知我割舍不下,必定尽力来赎。我走投无路,不得已将画重新裁成六分,自留末段,余下一一作抵押。

“谁知债务清还时,你公公忽然名气大盛。正所谓‘贵来方悟稀’,长辈们不约而同找了相似借口,如‘供子孙熏陶染习’云云……

“我原本感念他们雪中送炭,又觉书画乃身外之物,暂由亲友保存,当作情谊见证亦可,才请他们立下字据——一旦徐家后人索要,必须归还。若非看清某些嘴脸,我不见得有闲情逸致去讨。”

“您心真大!”

“心大,是因为放下,不那么在乎了。”

阮时意微微噙笑,将卷轴装回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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