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妇人说:“因子,你刚来,这边的许多规矩还不懂,但也不必因此胆怯。你平日里就跟着那些个小子们,耳濡目染学的也快,估摸着十来日也就够了。”说完那明显怯生生的小伙计就可劲儿点头,也没有答话。
妇人也不着急,左不过就是这半来月的事儿,急不得。看这小伙计也就刚刚弱冠,许是之前没怎么在人前说过话,怯弱了些,但看着人还算机灵,妇人也就耐着性子又提点了他一句:“这益钿街的规矩是:生意是生意,邻居也是邻居,万不可因为这外财就生分了邻里情分。”
这句话小伙计听得就不是很懂了,也不敢在妇人面前直接问,就自己在心里头琢磨呢。
这墙角也听得差不多了,红漪也差不多跟上来了,白岚就拉着红漪走到妇人和小伙计站的那家酒楼前,很是开心的道:“夫人耐性可真真是好,连自家伙计都这般耐心教导。”
妇人和小伙计说完话,正准备回大堂呢,忽然就听见这句不太熟悉的称呼。要说平时可没人这样称呼她,伙计和食客们自是称呼她为老板娘,别家老板为表尊敬都称呼她莞二娘。因着她是家里的二女儿,闺名中有一个莞字,夫家又早早的归本了,所以就得来了这么个称呼。“夫人”这个称呼倒是只有一个人叫过,那便是那日城中的一个傻傻的女娃娃。
妇人视线转到白岚她们身上,就对上一个纯真的不能再纯真的笑容,自然是白岚,旁边就是那鲜红的色彩。妇人也不知道是为何,自那日见到白岚那副样子之后,就一直念叨着她,怕她又再闹出什么事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便对着二十来岁的白岚很是亲近。
莞二娘看见白岚她们二人之后,也就挥去了那个小伙计,自己走过去,笑容不自主的就浮在了脸上,“你这女娃娃,就知道打趣我。这回却是为何到这益钿街?”说完又去拉着白岚的手,很是关心的轻拍着。
白岚也没有介意这个举动,很是亲切的回答着:“我这不是饿了吗,就和朋友到夫人这儿找吃食来了。”说完还挤着眼看着红漪。
红漪那头,心里估计想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也不是很饿呀……奈何就吃亏在不知道怎么表达呢,所以就回给白岚一个疑惑的表情,虽然在别人看来红漪也没什么其他的表情。
莞二娘笑得更深了:“哎呦,那可巧了,我家正好有个食坊,你们俩这大半日也应是玩儿累了,到我这味邯坊休息一会儿,我去后堂叫厨子给你们准备吃食。”说完就拉着白岚进入味邯坊了。白岚被拉着,自然是没有多的手去拉红漪,就出声道:“红漪,跟我一起进去罢,难得夫人如此相邀。”
白岚二人被莞二娘带到了酒楼的二楼靠窗边儿,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见整个益钿街。莞二娘去后厨嘱咐去了,白岚就和红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自然是白岚一人不知疲倦的说着,红漪认真听着,时不时露出些些不一样的表情就算是给出反应了。
从二楼看下去,就正好能看见味邯坊的正门,也就是刚刚她们遇到莞二娘的地方。刚刚那个叫因子的小伙计就站在那儿,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贼兮兮的看着别家伙计招揽客人的动作,耳朵尖尖的听着他们的客套话,在心底打着草稿,也打算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吼出声来。吼完就引来周围人灼灼的视线,整得因子瞬间就红了耳根子。因子虽然给人感觉怯生生的,但就刚刚出声喊的那两句听来,他的声音却很是好听,这才让周围人不自主的看向他。
看着耳根子都红了的小伙计,白岚又起了打趣的心思,对着那楼下就喊到:“小因子,你这声音也太好听了罢,要不辞了这伙计的营生,跟我去羽茗道找个轻松的活儿如何?”
这话一出,楼下的因子就更是羞得没脸见人了,对着楼上的二人用他那很是不俗的嗓音道:“姑娘莫要打趣我。”说完就把头低得更下了,却是比女娃娃还害羞。
这番举动自然是逗得楼上的白岚笑得出声,竟还不依不饶道:“小因子莫要害羞嘛,我又不会骗你,你若不信,我叫来莞二娘同你说……”楼下的因子听见她要唤来老板娘,连忙打断道:“我很喜欢这份活儿,多谢姑娘挂念了。”
楼上的声音又响起了:“当真喜欢?莫不是惧怕你们家莞二娘?我真是好意,这样罢,你同我们去那羽茗道找找,你这副好嗓子当真值得好营生的。”
羽茗道是玉清殿前的一个观景地,每日都可见这里聚集着很多人,一来二往,这里也就成了消息聚集地。比如说,你要找个什么人,需要找些什么营生,只需要来这里找个专门的人问问便知晓七八分了。因为这里也是通往玉清殿的必经地,所以人来人往的都还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打听什么事儿,寻找什么门道也比较容易。久而久之,这里便有一个专门解人疑惑的职业,城人称作——走货郎。却不都是男子,只是男子居多,便这般叫了。他们一边解人疑惑,一边兜售一些南来北往的小物件,这便是走货郎的来历了。
刚刚白岚说去羽茗道,便是这个原因了,但她这话究竟有多少打趣多少认真在里面就不知道了。
见楼上这人不死心,因子正在心里想着说辞呢,突然就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岚姐姐莫要为难这位哥哥了,要不我同你去羽茗道?”
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就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头发半扎着,头绳儿是浅浅的蓝色;一身快及地的蝴蝶裙,也是浅浅的蓝色;腰间挂着一个淡蓝色的小铃铛,看这小身板儿左不过十岁,肯定不是羽铃就是了。这小孩儿呢,长着一张很是乖巧的脸,但不知为何竟是和前几日那个假小子有些神似。只是一个泼野,一个温婉有礼,很有大家风范。
白岚听见那声“岚姐姐”之后,就直接出声道:“那好哇,也不必等明日了,午后便去罢。”楼下那个小小的身子弯了弯腰,说道:“岚姐姐不嫌弃便好。”
“上来陪我们吃顿酒罢。”白岚说完便不再看楼下了,正好这个时候莞二娘过来了,对着白岚道:“就着你们刚刚点的菜,我又让厨房加了几个,铁定够你们吃的了。”
“夫人挑的,自是要吃的,正好加了一个人。”话音未落,莞二娘后面就来了一人说道:“岚姐姐。”莞二娘忽地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后面,弯着腰正慢慢抬起头,稚嫩的脸庞和刚刚那句“岚姐姐”像是钻进了莞二娘的心底一般,在心底道:这小孩儿,真是乖巧极了。
“加的便是这女娃子吗?真真是好不乖巧,”莞二娘往旁边让出路,“来坐罢,我去添来碗筷。”说完就乐悠悠的下楼去后厨了,估摸着又要加些吃食了。
白岚也抬手示意进来的小孩儿坐自己旁边,小孩儿笑着坐了过去,嘴里还说着:“谢过岚姐姐。”
白岚听着,也没说些什么。这顿午食三人就在莞二娘热情的招待中吃过了。
三人吃完之后,又在听完莞二娘的一番唠叨之后,就真的往东城门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寸约1.8米(来自周朝的计量单位)
一炷香相当于今天的十五分钟,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属于天干地支纪年法)
益钿(tián)街:钿,有银钱的意思,就类似于现在的小吃街,商业街。
味邯(hán)坊:取自邯郸梦,又称黄粱梦。本文酒楼相当于古时候的酒坊,轻吃食,重吃酒。
☆、玉清殿其二
于是这日的午后,栎巡街上就多了三个很是引人注目的身影。站在最左边的那人竟是这几日城中人口口相传中的那个有着红色长发,红色瞳孔的女子;她的旁边是一个看上去比她长几岁的年轻女子,似乎正摊着手在说着些什么,表情颇为丰富;最边上的是一个矮她们好几个头的小女孩儿。若是仔细瞧这三人的面容,估计没有一个人会不张大嘴惊讶。这三人中,红衣女子生的最为惊艳,但总给人一种清冷,肃杀的秋天的感觉;中间的姑娘就看着和善多了,面容也是顶顶的好,若以四季比喻,她便是那繁花似锦的春天了;最讨喜的便要数那个小女娃子了,小脸儿虽说还带着十岁的稚嫩,但却很是精致,她的每个动作表情都透着乖巧,很是惹人怜爱。所以这三人走过的地方均是一片眼羡和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