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两日倒好,时间一长,最近沈度在铺子里时常打瞌睡。
要沈度来看,郁桃大抵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可他仔细观察下来,他的小娘子吃好喝好,沈家上下全都宠着她,无一处不是顺心的,也没见得有什么烦恼,每日睡前与他说起白日发生的事,也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异样。
他知道的不多,什么心理病是只做噩梦的?
“度哥哥,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忽然要问我这个?”郁桃美滋滋地问他:“你是不是担心我?”
沈度颔首。
“可我也就只是做梦,也没别的什么,你瞧我,每日吃好睡好,那噩梦就是噩梦,吓也吓不醒我。”郁桃说:“度哥哥你要是担心,我就去庙里拜拜菩萨,许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沈度嘴角抽了抽,却也点头应下:“既然如此,那就去庙里看看吧。”
城外就有一个观音庙,香火旺盛,去的人不少。郁桃说要去拜拜菩萨,沈夫人关切了一番,很快便给她准备了马车,连程慧兰也说要去拜拜。
沈度原先想要和她一块儿去,可铺子里的伙计忽然寻来沈宅,临时有事将他叫去,他只得让雀儿陪着郁桃。
郁桃可开心的很。
这路上的距离不算长,打从出门时候起,她便雀跃地撩起马车车帘往外看,哪怕这是从小生活的地方,她看着也新奇。
郁桃还对程慧兰说:“度哥哥上回答应我了,下回他再出远门,就要把我也带上,说是要带我一块儿去外面看看哩。以前爹出远门的时候,娘都没有跟着出去过,度哥哥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爹和娘劝住的。”
她说的爹娘是指沈老爷和沈夫人。
程慧兰不由得惊讶:“把你也带上?可你……”
“娘也这么说。”郁桃心情愉快,脚后跟抵着车底板,脚尖翘起,开心地摇来摇去:“可度哥哥说了,我是他的娘子,我要做什么,只要听他的话就是了。度哥哥从小就跟我说,要我多读书,那时候我爹还不同意,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娘也这么说,只有度哥哥要我读书。以前我还不明白,可我现在看来,度哥哥果真是对的,读书认了字,看得多了,懂得多了,我爹和我娘说四书五经,说书上的东西,我娘什么也不明白,可度哥哥和我说,我就都能听明白。我也想跟着去外面看看,度哥哥说好,那肯定也是好的。爹说起生意上的事情时,家里也只有度哥哥才听得懂。”
程慧兰微微笑道:“既然表哥宠着你,那自然也是最好不过。”
郁桃看了看她,想起她身体不好,也不能远游,不由得也有些落寞。
她抓着程慧兰的说,认真地说:“等我和度哥哥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我让人给你捎东西。”
程慧兰忍俊不禁,笑着应下:“好。”
因着距离不算是远,马车也没有行驶太久,两人说着话,只觉得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很快便到了。
观音庙里人来人往,今日来上香拜菩萨的人特别多,郁桃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顿时面露苦色。
她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回去时能不能赶上度哥哥回家。”
……
沈家的铺子里。
沈度处理完了事情,算算时间,郁桃与程慧兰已经出门去,便也不急着回家,拿出铺子里的账本看了起来。
铺子对面是个茶楼,今日正好有先生在说书,热闹的很,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也不知道说书先生说了什么,人群不时传来叫好声,吸引得铺子里的伙计都连连转头看去,满脸心不在焉。
如今铺子里无人,沈度索性就自己看着铺子,放两个伙计出门去听书。两个伙计感激不已,推推嚷嚷地跑了。
等挤在茶楼外面的人群换了一波,两个伙计才意犹未尽地跑了回来。
他们回了自己的位置,口中还念叨着方才听到的故事。
“少爷您没去看,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今日那先生讲的故事尤其有趣呢。”
“是吗?”沈度翻过一页账本,道:“那说来听听。”
伙计眼前一亮,立刻便道:“故事是说那主人公秀娘得了离魂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附身到别人的身上……”
伙计嘴皮子利索,当即便将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
沈度心不在焉地听完,不时应和,伙计将故事说完了,才意犹未尽地道:“幸亏秀娘得了离魂症,要不然,也不能看清她相公的真面目,要我说,那可真是神仙也看不过眼,特地在秀娘身上显灵,才有了这么一出。”
沈度失笑:“故事你也当真了?”
伙计摸了摸鼻子,连忙跑了。
沈度低下头,将账目翻过一页,也不知道是不是伙计说了神仙的缘故,他忽然又想起了郁桃每日夜里做的噩梦。
要说故事里面,是神仙显灵,让秀娘见到了她那相公的真面目。那郁桃算什么?
郁桃做的梦里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还娶了十六夫人,若是他,他哪里舍得委屈郁桃?
沈度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顶厉害的人物,可对郁桃也是真心实意,平日里为沈家也是尽心尽力,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做生意讲究一个和字,更没得罪过谁。
要真说是神仙显灵,那神仙些许是看他不顺眼,给他找不痛快呢。
第7章
今日来观音庙拜菩萨的人热别多,等郁桃与程慧兰排到了门口时,已经过去了许久。
两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观音拜了拜。程慧兰闭目在心中祈祷,郁桃闭了闭眼,却有些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
她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瞧见身旁程慧兰满脸认真的模样,这才又乖乖转了回来。
郁桃想了又想,才在心中想:既然她的度哥哥是因着她每日做了们噩梦,才让她来拜拜菩萨,若是菩萨真的显灵,倒是快让她知道,自己为何会连着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梦。
一想到这个,郁桃也不由得诚心了起来。
她与程慧兰双手合十,对着菩萨拜了又拜,又往功德箱里施了善缘,这才走出了观音庙。
郁桃道:“若是心里求的事情,能应验就好了。”
“你求了什么?”程慧兰不禁好奇。
郁桃张口要说,忽然听身后传来一阵哭闹声。观音庙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克制着不发出什么声音,说话声也是低低的,因而那哭闹声一响,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郁桃转头看去,却见那哭闹声是一个妇人发出来的,妇人身旁还有几人,应当是她的家人,其中一男子与妇人拉扯,神色尴尬,另外几人不停地冲周围道歉。
郁桃心下好奇:“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雀儿立时朝她看了过来:“少夫人,天色不早了,少爷还在家中等着您回去呢。”
“我只看两眼,绝不多看。”郁桃保证道:“你带着慧兰先回马车上,我去看一眼就回来,这是菩萨的眼皮子底下,难道还有人敢做什么?岂不是冒犯了菩萨?”
“少夫人!”
不等雀儿阻拦,郁桃已经灵活地钻进了人群里,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们离得不远,那妇人也是要进观音庙中,因而郁桃转身一回去,很快便又见到了那群人。
周围人也有人认得他们,郁桃还听旁边两位妇人说了起来。
“这是张家的桂娘吧?”
“可不是嘛。”
“自从桂娘出了事以后,张家可就是没一日平静的。”
“是啊,原先桂娘与张家的大郎日子过得也好,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呢?”
郁桃不禁竖起耳朵,认真去听。
议论的妇人接着道:“桂娘偏说自己做了梦,梦见大郎对不起她,平日里张大郎是什么人,我们可都知道,对她是有半点不好?”
“可不嘛,如今桂娘疯疯癫癫的,我看大郎如今能忍住,等日子一长,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说?”
“张家几个儿子,就属大郎最是出色,他跟着师傅学了木工,平日里赚的银子比其他人都多,张家的日子,不也是大郎会干活起渐渐好起来的?大郎和桂娘成婚前,可是有不少人眼热。”说话的妇人小声说:“前些日子,我看见大郎与铁匠铺的娘子在一块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