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靖南道:“你闭嘴!我和你妹妹说呢!”
段棠皱眉道:“爹,我不想见……”
段靖南看了段棠一会,斟酌道:“爹知道你的心思,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是再喜欢也该过去了……那事怪爹,爹不知道你中意他,不知道你俩有了牵扯,不然凭那郑王再有权势,爹也不会动手的,爹也不想你嫁人,可是爹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就怕没人照顾你……”
当年段靖南去还冯新信物时,顺便劝了劝冯新,只告诉他可能静王已经知道两家就是动手的人了。冯新倒是反而劝段靖南得想开,不必要吓成那样,只要郑王那条线没断,皇上不追究这事,便是静王想要私下追究也是不能的。
冯新确实缜密,不知看出了什么端倪,竟是告诉段靖南,一家人一起失踪才会惹来嫌疑,何况这石江城的神射手可不止一个,段风可是出了名的好手,若段家三口都不见了,那么刺杀之事等于不打自招了,冯家反而会因此洗脱了嫌疑。
段靖南也能看出来说出这番的冯新是好意,可惜他不光是因为刺杀的事,还有段棠的事,若只是刺杀静王,这倒也不必惶惶如丧家之犬。段靖南绸缪了一场精彩的刺杀,且差点成功的杀死自己的女儿,这就够让段靖南心悸后怕的了,觉得这是遭了报应。
最可怕的是,因这场刺杀,静王还救了女儿的性命,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是段风说得段棠似乎对静王情根深种,只怕两个人已有了亲密关系……
段风与段棠一起长大的,若说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只怕便是自己这对儿女了。段风那么笃定,又有段棠那段时日的反常在,段靖南根本无法怀疑。
是以,当段棠得知一切后,提议离开石江城,隐姓埋名过下半生的时候,段靖南心里有多少舍不得,这汲汲营营了半生,才有了六品的官职和万贯家业……
如此,在当时看来,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没有刺杀这件事,段棠真的已经是静王的人了,便是做了王爷的侍妾,段靖南和段风也会投靠过去,出生入死的给女儿争一席之地便是,可是有了那一系列的事……
段棠沉吟了许久,低声道:“爹,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西北比江南好,最少这里的女子能做很多事,也少了规矩,便是自立门户也不是不成的……”
段靖南道:“什么自立门户,自立门户也还是家中得有男丁!就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爹才让你提前见一见,你喜欢了,咱们就再说,你要是不喜欢,咱们也没有损失,又不是立即让你谈婚论嫁,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心里还在怪爹坏了你的……”
段棠深吸了一口气:“好好好,打住!我去见就是了,不过明天没空啊,明天我都去药铺……”
段靖南道:“没事没事,明天我让他去药铺找你。”
段棠语重心长道:“爹,就咱们家这情况,你觉得我嫁人好吗?万一有一天被查出来……”
段靖南忙道:“查什么查,身份都换了四次了,咱们与石江城也彻底断了联系。这里离京城何止千里,这些年都过去了,不是没事吗!再说了,事情都是我做的,同你和段风也没有关系!……”
“不过,爹也是怕株连,一直没给段风说亲事,就让他再等两年便是,等差不多真的安全了,到时候咱家再娶媳妇儿也不迟。可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无辜,到时候便是查起来,你那时也是和……总之,许多事都是不株连出嫁女的,你嫁了人,爹才能彻底放心。”
现在段靖南所做的一切与前世其实异曲同工,前世他跟着郑王那么久,只怕不光是参与刺杀之事,他既是投了郑王,父子同心,段风必然也参与了许多事,肯定是两个人都摘不出来了,大概两个人也是想着若先寻了死,怎么也连累不到已经出嫁到顾家的段棠,这才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段棠看了段靖南一会:“好,你明早约个地方,明天不拘什么时候,我去见他就是了。”
段靖南大喜:“好好好,一会爹就让段风去说一声……不不不,还是我亲自去,我先去看看那小子到底如何,今日在军营里就晃了一眼,也没看太清楚!”
段棠道:“爹也不光想着我,段风真得该娶妻了,你没事也该帮着物色物色了。”
“哎哎哎?……”段风急忙道,“我真的一点不想成亲,现在多好,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回家有吃有喝又有穿的,那些成亲的人,老婆孩子热炕头,看着是热闹,可好多人在外喝了酒,还怕回家挨打呢!”
段棠‘扑哧’笑出声来:“这倒也是,上次我真的看见一个大婶追着自家相公一条街,手里拿着那么粗的擀面杖啊!满头满脸的抽啊!”
段风心有余悸:“这西北哪里都好,就是女子太彪悍了,好歹咱也读了两年的书,哪里能和女子动手,可到时候真挨了打,必然也不情愿,我倒是想打一辈子光棍了!”
段棠抿唇一笑:“也不见得,也许能遇见一个让你心甘情愿挨打的,挨了打你也开心的,不就成了?”
段风冷笑了一声:“我还真没有这癖好!你可别乱给我点鸳鸯谱了!明天见那个人,我送你过去吧,正好我休沐……”
第84章 桃花有啦
秋日的西北,总也是有风,便是中午也没有多暖和。
段棠好不容易打发了段风离开,这才朝城里最大最好的酒楼走去。
虽西北民风极为开放,女子抛头露面的比比皆是,当家做主都不稀奇。可是在这里住了五六年了,段棠竟是一次都没去过这般的好酒楼。
刚开始,段棠是真的惧怕,她前世在现代,觉得想要找一个人特别容易,有一张照片便就够了。前一年的时候,看见人都是躲躲闪闪的,甚至不愿意从村里搬到城里来,可过了两三年才明白,在这个时代想找人,抓逃犯,无意于大海捞针。莫说私下里被找到,便是大张旗鼓在城墙上,贴着告示抓人都不是那么容易。
便是如此,段家人也越发的低调,尤其是段棠与段风几乎都改了性情,当初在石江城有多招摇,现在就有多低调。段棠除了药铺与家中,几乎不出门。这些年也改了习惯,不在喜欢扎堆,和小姑娘玩耍的心也淡了。学会了做饭、做衣服、纳鞋底,练了一手的好字,对药材更是熟识。唯一做的出格的事,便是两年前的大战,因有些外科手艺,在后方帮了几天的忙。
段风更是老实,除了军营,就是回家,平日除了练剑、打猎,竟是没有别的消遣了。在军营里的应酬能推就推,几年下来推习惯了,大家喝酒也不怎么叫他了。他比以前孤僻多了,几乎不和人称兄道弟了,也就两三个常来常往的朋友。
段靖南年纪越大,却越发的想做事了,就是每日操练,巡逻,安排那百是来个人,可从不和人多掺和,就是埋头做事,似乎心里有了几分惧怕,现在看钱也没有那么重要了。许是又自觉亡命天涯的意思,抠门的习气也改了,基本上就是该吃吃该花花,也不再说攒多少钱的事。
六年来,段棠整体来说还是非常平静的,除了有时闲暇下来,心里依旧空落落的。时过经年,可不知是内疚还是别的缘故,那人的模样在记忆里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褪色。当初有多真心的想要补偿,后来便有多内疚,偶尔也会想他如今在作甚,过得好不好,身上的伤该大好了吧。
虽是走的匆忙,可临走之前将所有的复健事宜,做成了小册子,以及各种注意事项,都再次的给沈池从驿站送了过去,他年纪那么小,双腿该是恢复了吧。
可思念也好,内疚也好,其实都已经该放下了。最少,不管如何,当初的选择都让段靖南、段风逃开了原本的结局。这一生,两个人的缘分也尽了,余年尚长,日子总还得按步就班的过下去。
推开了雅间的门,段棠快步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的朝下张望,神色里竟是还有几分紧张。
段棠脚步微微一顿,因想事想得太过出神了,竟是忘了敲门了,如今已经走了进来,进退都显得有些蠢了,她只有敲了敲推开的门:“那个……”
男子似乎十分专注的看街上,回头看了一眼道:“饭菜先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