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玄稳了稳身上的几分燥。
“还不把眼睛睁开?”
“不睁。”
悠宁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一点点犹豫。
他鼻尖哼出一丝笑,然后伸手直接揽住她的腰,接着往自己的怀里一带,悠宁本就比他矮上很多,此时在裴子玄的一番动作下,她整个人近乎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干嘛!”
悠宁依旧紧紧地闭着眼睛,喉咙里吐出来的尖细声音,直挠得人心痒痒。
裴子玄不着痕迹地转了转脖子。
“别乱动。”
说完,他把悠宁再往身上带了几分,然后向门外走去,踏出门槛,裴子玄把悠宁扔在了门外,既而利索地转身关门。
“下次,本宫说话,再不好好听,就不仅仅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裴子玄背靠着门边浅淡地说出口,悠宁站在门的另外一边,无比心虚地点了点头,不敢了,她再也不敢了……一想到刚才不经意看到的东西,悠宁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的红。
裴子玄衣服穿得极快,一身立领玄袍,领子上刻着金色的纹路,顺带着下面的是一些古老文字的肌理,神秘又妖异。
“走吧。”
悠宁点了点头,跟在裴子玄的身后,步步而去。
沐清宫。
悠宁的寝殿内。
时岳面无血色地躺在悠宁的软榻上,裴子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伸手搭着时岳的脉搏,许是他医术高,也许是时岳的问题真的很常见,他只是搭上了几息,便重新把手拿了下来。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然后看向悠宁。
“今夜可是有人来过。”
悠宁过于担心时岳,故回答有几分草率。
“老师来过。”
裴子玄的眉皱了下。
“本宫何时来过?”
悠宁突然脚下软了软,她发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略有几分心虚地吞了下口水。
裴子玄看了看她,之后毫无情绪地吐出一个字。
“说。”
“是,是陈先生,宁儿之前在皇宫里的教书先生……”
裴子玄现在对陈这个字分外敏感。
夜里,先生,单枪匹马进到郡主的沐清宫,又轻而易举地迷昏了时岳,这重重事情加在一起,再结和亓骨当时说看着笙河和曾经宫里面的人很像,裴子玄逐渐明白了,笙河此次前来裴国的目的,不是直捣黄龙,而仅仅只是为了悠宁。
裴子玄的眼睛眯了眯,看着面前悠宁一脸单纯的模样,又一瞬的语失。
“笙河与你说什么了。”
悠宁整个人一愣,他知道太子爷一向神通广大,但是她没想到,他竟然神通广大到,连她的老师都知道是谁。
“太子爷怎会知老师名为陈笙河……”
悠宁在称呼笙河为老师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裴子玄的称谓变成了太子爷,此话虽经过他的耳朵,却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裴子玄唇角哼起一丝怪异的笑。
“旧相识罢了,他与你,说了些什么,可是说他要向皇上提亲?”
悠宁再次感到十分震惊,甚至不用说话,她的面部表情直接告诉了裴子玄,他的一切猜测都是对的。
裴子玄伸手按了下太阳穴。
“那你可是答应了?”
裴子玄一双似乎不见底的眸子,不声不响地看向悠宁的双眼,明明周遭十分安静,悠宁依旧觉得好像有一顽巨石头被扔进了一方湖泊里面,发出重重的声响,然后深切地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不会骗他的。
“嗯。”
悠宁轻轻地点了下头。
裴子玄看着她的双眸,她的眼眸清澈,此时又似乎闪着微微的光,裴子玄仔细地看着她,终是发现,她原来,是什么都不懂的。
裴子玄想她明白,却又怕她明白。
见着裴子玄没有继续说话,悠宁以为他是恼了她,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悠宁心急一下子抓住了他宽大袖袍的衣角。
“太子爷别误会,宁儿依旧会在宫里陪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她想着如此说,裴子玄便会知晓她不是那般小人,然后不再误会于她。
裴子玄看着悠宁一双素手拉住他的衣角,尖利的狼牙刮了刮血红色的唇,然后轻轻吐出一句。
“报恩?”
见着他终于说了话,悠宁赶紧点点头。
听到她的话,又看到她的确认,裴子玄眉尾挑了下,面上表情更冰冷了几分,他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扫向悠宁拉住他衣角的手,眯了下眼睛,他把袖子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下。
悠宁看着裴子玄的神情,心里突然觉得很闷。又见着他的衣袍,一分分从她的手里溜走,一种压抑的感觉涌上了悠宁的心头,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迫着,下一刻就要爆炸掉。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讲。
终是裴子玄又开了口。
“本宫从未要你报恩,你若是想嫁与笙河,自不必耽误光景。”
他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转向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扳指上,目光一寸寸地划过,长久地停留。
“不!自是要报恩的。”
裴子玄没再看她,转身站了起来,吩咐了个赤卫在这里照顾时岳,然后朝门外走去,没有一句留给悠宁,只是此般径直离开了。
“诶……”
悠宁往前面跟了两步,但却没有办法跟上裴子玄的步伐,他若是刻意不想让她跟,她怎会跟的上去?
悠宁靠在门边上,整个人有些丧气,却又有些不甘,迈出步子想朝东宫的方向去。
“主子!时岳小姐醒了!”
她耳边突然传进来辛嬷嬷的声音。
“真的吗?”
悠宁转身进了屋子。
其实裴子玄并没有彻底地走开,他站在一个看得见却听不到的距离上,远远地看着悠宁,他理智上告诉自己只是热,所以在这里吹吹冷风。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希望能看到,悠宁可以冲出来找他。
裴子玄一直是一个很别扭的人,他的身世,经历,很多都在牵绊着束缚着他。世人眼里,他是最随心随遇的那个,向做何事,便做何事,其实,往往,他连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东西,他都无法拥有。
裴子玄在发现自己心里有了悠宁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克制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对于他来说,笙河的到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把悠宁带走,然后护她一生安稳顺遂,如此,他便可以让自己不陷得越来越深,而她也不必爱上他,故而再接受分离之苦。
不过,裴子玄站在那里,终是没等到悠宁出来。
裴子玄嘴角自嘲地笑了下。
她确实没有爱上他,可他却已经陷入深潭。
时岳醒了以后,却还没等到悠宁见她一眼,便再次陷入了昏睡,悠宁坐在她的榻边,愁眉不展,不仅为时岳,也为自己。
刚才与裴子玄发生的一番事,叫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她的心中仿佛漏了一处缺口,并且源源不断地向里面翻滚着苦水,甚至让她的喉咙都涩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冬月前来守夜。
“主子,别哭了,时岳小姐不会有事的……”
悠宁抬起一双眸,几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心头一颤。
她怎会哭而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但是。dbq……
第59章
悠宁看着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晶莹,心上涌起一阵难掩的酸楚,她不知痛从何来,难道是只因为刚才太子爷的那个眼神吗,她思来想去,觉得终是可能的,一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来裴子玄注视她的眼神,泪水就忍不住地掉落下来。
一双墨色,神情不见底的眸子,悠宁只要一晃神便能想起,之后心尖就会猛得一下剧痛,直接激得鼻子发酸,泪水没有办法止住,冬月在旁边看着悠宁,瞬时觉得手足无措,她眼里主子自小就是个爱哭的,一哭起来,虽然无声无语,但却能让人瞧出来,肺腑间的肝肠寸断。
悠宁一双黛眉紧紧地蹙着,一只素手抓上心口前的衣襟,另外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膝盖,细弱的手腕用尽全力支撑着她的身体,她的泪水愈发不断,悠宁只觉得自己从肺腑,连带着心尖都疼得一片发麻,她抬眼瞧了下冬月,眼前有些发黑。
冬月在旁边已然是十分担心,她一直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悠宁,主子哭,怎好插话?她终于等到了悠宁给她的眼神,冬月赶紧走上前去,握住悠宁按在膝盖上的手,看着她哭,冬月心里也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