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顾砚明这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阿汝已经吃过晚饭方回。
栀玉倒是讲义气得很,答应了要陪着阿汝直到顾砚明回来,便当真一步也没远离阿汝。见顾砚明回来,栀玉松了口气,笑嘻嘻打趣道:“姐夫回来了,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话毕,栀玉捂嘴打个哈欠,带着竹玉回屋去了。
阿汝听见这话脸上热过一阵,却又马上凉起来,见到顾砚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仔细想了一天也没想出最合适的来。而此时阿汝听见院子外传来了耳熟的声音,不止是顾砚明和苗氏的,还有云虚道长的声音。
原来昨晚顾砚明带着狐狸尾巴离开阮府,是去了灵虚观求见道长。云虚道长原本正在闭关修炼,听闻枕涯与阿汝的事却并未多加犹豫便中途出了关。
阿汝忙迎出来:“道长您不是在闭关吗?这样中途出关……”
云虚道长淡然一笑,道:“事有轻重缓急,你既有难,我又怎可只顾自己?何况枕涯出逃,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阿汝与道长交谈几句后,怯怯的看向顾砚明,发现他只是如往常一样看着自己,眼里是温和的笑意,那神情仿佛他从来不知道阿汝的身份一样。
可这样一来阿汝反而心里没底了,顾砚明这样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原本外男是不能轻易进姑娘家住的院子的,但云虚道长乃是长者,身为灵虚观主在文县亦有些声望,又是专为阿汝的事而来,所以苗氏便不计较什么,将道长一并带进了静兰院,在院子里几竿梳竹旁边安放茶几招待客人。
因云虚道长此次来,专是为阿汝祛除邪祟的,所以栀玉两姊妹早早被余氏带着回避了。
都坐下以后,阿汝看着旁边的顾砚明,小心翼翼叫了他一声“砚明哥”,顾砚明听见,示意她放心,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别担心。”
阿汝稍稍放下心来。
云虚道长才坐下,便从袖中取出那条狐狸尾巴,阿汝一时反应不及,险些失态,幸而顾砚明及时伸手按住她手背。阿汝立刻也意识到,这条尾巴似乎对自己已经没有威胁,于是放松下来。
云虚道长对阿汝道:“这尾巴是枕涯专用来施邪咒害人的,如今我已去了附在上面的邪咒,不会再伤到你了。”
苗氏忙道:“这东西还是赶紧扔了吧,终究有些晦气。”
道长笑道:“那是自然。”
道长看着阿汝,眼神似有深意,阿汝立刻便明白过来,这条尾巴云虚道长是专程给她送回来的。
道长对苗氏说道:“尾巴上的邪咒虽然祛了,但小姐身上的邪咒却还没干净,若不祛除,长久下去只会伤她性命,故而还请夫人与顾公子回避片刻,我好为小姐驱邪。”
苗氏有些犹豫,但见顾砚明示意她放心,她也就安心回避了。
院中只剩下阿汝和云虚道长后,阿汝连忙下跪拜谢:“多谢道长!”
云虚道长扶起阿汝,道:“同道中人,不必多谢,这尾巴既是你的,我便来还给你。”
话毕,道长将手中的拂尘一挥,口中念诀,紧接着在狐狸尾巴上施了一道金印,随着一道金光闪过,尾巴已经长在阿汝身上。
“道长,这是?”
“不必担心,你且先试试能不能自如操控它。”
阿汝依言催动内力,狐狸尾巴果然摇起来。忽然,阿汝发现原本被禁锢的法术似乎正在一点点复苏,她连忙尝试,对着茶几上的茶杯施法,果然茶杯慢慢动起来,飞到了阿汝手中。
“道长,我的法力恢复了!”阿汝看着手里的茶杯欣喜道,但转而又疑惑地问:“可当初我的法力不是被阴司的锁魂珠禁锢了吗?”
云虚道长抚着胡须沉思片刻,道:“锁魂珠乃是锁人与魂,而现下我将尾巴安回你身上,便打破了人魂相融的局面,也许这就是导致锁魂珠失灵的原因吧。不过你与这具人身相合已久,原本也不再需要锁魂珠帮助融合了。”
“多谢道长!”阿汝再度下拜。
云虚道长淡然一笑:“你先别谢我,你的尾巴还露在外面呢,难不成你要以这副模样见你的家人吗?”
阿汝许久不曾有尾巴,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适应,听见道长的话才急忙念诀将尾巴收了起来。
“谢道长提醒,不然我可要犯大错了。”
云虚道长爽朗笑了起来,道:“好了,既已经帮到你,我也不便久留,枕涯虽说被关押起来,可他毕竟又积了些修为内力在身,难保不出意外,我还需去看看才行。”
“道长,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你还是先在这里好好陪陪你的家人吧,昨晚那位顾公子去观中找我,我因在闭关,故而没能见他,他竟在我门前跪了许久,这位公子对你倒是真心实意,明知你身份却还要救你,实属难得!”
“我也替你问了他,我问‘你不介意她的身份吗’”他说他只怕你有朝一日忽然不见了。”
阿汝一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之前所有的担忧仿佛都烟消云散,可随即又有更为厚重温暖的东西覆在心上,整颗心都热起来,她知道今后恐怕都无法说出要走的话了。
这出神的片刻,云虚道长已将苗氏与顾砚明叫回来。顾砚明见阿汝站在那里愣愣的,忙过来问:“怎么了?”
阿汝脸微红着,眼里却蓄着泪珠:“砚明哥,原来你并不介意,我还怕你……”
顾砚明瞬间明白过来,温和笑道:“别担心了!”多余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了,两人都已明白。
云虚道长同苗氏和顾砚明告别后,便离开了阮府,径直去了县府大牢,枕涯现下正被关押在那里,明日便要提审。
云虚道长悄悄到大牢,再次废了枕涯修为与内力,上回他手下留情,导致他再度作恶,这次却不会了。为绝后患,云虚道长连同枕涯的内丹也一并废去,从此以后枕涯再也无法修炼了。
次日,枕涯提审,除了顾家的人在场以外,王家的人和宋家的人以及松山道观的人也在场。为了叫顾老太太彻底打消疑虑,顾元贞和周氏还将顾老太太一并请了来。
现在的枕涯与常人无异,毫无反抗之力。才被带到堂上,他见到站在一旁的阿汝,忽然怒道:“这个小丫头明明是……”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看见阿汝的一只手藏在背后,就知道是她搞的鬼,气得满脸通红。
知府见他话没说完,便问:“枕涯,这位姑娘明明是什么?”
“她……她只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枕涯说的话已经完全被阿汝控制,他本人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砚明看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阿汝,就知道定是她搞得鬼,阿汝碰上他的目光,眼里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
知府听见这话不禁笑起来:“哦?那你之前为何诬陷阮家小姐是妖?”
枕涯脸涨得通红,他想说什么,但说出口的话却与自己的本意完全相反:“不过混口饭吃,请我除妖总得赚些银子。”
此话一出,其余人还没说什么,顾老太太已慌道:“道长,你不是说她被狐妖附身吗?你还交给我一个狐狸尾巴呢。”
“那是骗你的,我只不过是合了她的八字在那条狐狸尾巴上施了邪咒而已。”
“可我还做了梦,梦里阿汝就是一副狐妖的模样啊?”
阿汝愣了片刻,她不知道顾老太太还做了这些梦,不过她估摸着那梦里的内容,还是控制着枕涯说道:“那梦也是我特意施的咒语,不然怎么让你相信她是狐妖?”
“你……”顾老太太惊得语塞,手指着枕涯说不出话来。周氏扶着老太太,一面为她轻轻抚着后背,一面对枕涯冷冷道:“你这道士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为了银子,我家里险些叫你给搅散了。”
王陵川想起之前大病时的痛苦,不由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当初他害我,说不定就收了谭四好些银子,这样的人可再不能让他出来害人了,大人,您一定要严惩这道士。”
听见王陵川这么说,宋夫人再也忍不住,亦站出来为儿子讨公道:“大人,我们家与他无冤无仇,可他却害我儿大病一场,请您为我们主持公道!”
紧接着王家老太太也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站出来让知府主持公道,长辈说话,其他人自然是应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