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想了想道:“说得也是。”
温苍道:“虽然玲珑山是世外之地,但我也知道这世间女子婚嫁之后与婆家相处不睦者甚众,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幼薇道:“可若她真是个刚烈的性子,便不会吃妾室敬的茶,只管闹将开去,反正她是正室大娘子,还不能摆弄一个妾室吗?可既然她吃了妾室敬的茶,心里便是认命了。认命了就不应该再寻短见。如今寻了短见,若不是吃敬茶是受人逼迫,便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庾遥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们这些大男人的确不懂姑娘家的心思,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幼薇道:“你们不是说在集市上碰到一个翰林学士家的夫人似乎早早的就知道了尤夫人自尽的消息么?说不定她还知道什么内情呢?”
温苍道:“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会跟我们说真心话?”
幼薇笑道:“你们别忘了,还有我呢!凭我的身份,还不能打入京城贵妇圈么?”
庾遥也笑道:“是啊,我倒是忘了,你如今身份大不相同,既然出了阁,除了皇后娘娘,那些命妇官眷也就唯你马首是瞻了。皇宫大内自然是不便常去,可是你如今身在宫外,倒是有这份便利可以与她们来往。”
幼薇道:“不如这样,我在府里摆个宴席,邀请京城达官贵人家中的女眷前来赴宴。这女人多了,必然多口舌,生是非,咱们说不定就可以从中探听出什么消息。”
庾遥笑道:“那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哎,对了,酬劳我一早都备下了。”
庾遥冲温苍使了个眼色,温苍不解其意,问道:“什么?”
庾遥心中一声叹息,又指了指他的胸口的衣襟。
温苍这才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那个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上好的胭脂。
幼薇接过玉盒,白玉触手生温。
“这是什么?”
温苍道:“集市上给你买来的。庾兄说你平日里用惯了好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入眼。”
幼薇心中柔情无限,双瞳剪水,深深望了温苍一眼,缓缓地道:“我看比我用过的那些都好。”
庾遥见他二人这样下去恐怕不好收场,于是扯起温苍的衣袖道:“好了,礼也送过了,闲白儿也扯完了,咱们兄弟该回去将这两日缺的剑补上了。”
温苍连忙站起身,笑道:“正是正是。庾兄定要时常约束我。”
庾遥回身对幼薇说了一句:“早些安歇。”然后就带着温苍踏出房门。
幼薇却也不恼,她捧着那白玉盒子像是捧着无边的少女心事。
打开玉盒,果然清香漫溢。
清风送来一夜好眠。
两日之后,京城的不少官眷都收到了前往庾府赴宴的邀请,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上街采买金银饰物装点门面。
一时间,汴京城内外,金银玉器、珍珠玛瑙的行情接连上涨。
众人一边张罗准备,另一边却是心中打鼓。
“从前常听闻永安长公主性子孤标傲慢,目无下尘,更不喜与人交往,如今怎地突然转了性子,做起了东道主,摆起了宴席?”
“从前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便是再骄纵跋扈上几分,又有谁敢说什么?可是如今嫁为人妇,自然是要转性的。”
“驸马爷新升任了开封府尹,看来长公主如今仍然是宠眷不衰啊。”
“哼,不过是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看罢了,又不是嫡亲的兄妹,能有多少情分?还不是怕别人说过河拆桥么?”
“小声些!这等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若是别人听了去,只怕要去告你!”
“别说那些话了。即便是长公主嫁人之后转了性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咱们到时务必谨慎小心些。”
“那是自然的。若是哄得她高兴,有的是好处,没的得罪了她,自找麻烦!”
又过了几日,便是开宴之期。
众位官眷命妇皆是盛装打扮,早早地便到了庾府。
待到大家都依次入了席,长公主仍是迟迟未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面面相觑,坐着枯等。
很快,众人发觉这座次上有几分差池。
向来这种宴席,主人家上座主位自然是毋庸置疑,更何况永安长公主本来就地位最是尊崇。
可是接下来的座位理应按照尊卑来安排。
细看之下,却不是这样。
长公主右侧的座位正被翰林大学士家的赵大娘子坐着。
她家老爷虽然贵为翰林院的掌院大学士,但是也断无跃居多位一品诰命夫人之上的理儿。
赵大娘子也心知此事欠妥,此时已是如坐针毡。
楚国公府家的大小姐见晰儿站在一旁,便冲她招了招手。
晰儿走过来道:“贵人召唤奴婢,可是有什么吩咐?”
楚小姐笑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看着眼生呢,竟然从未见过。”
晰儿道:“奴婢唤作晰儿,是驸马爷赐的名儿。奴婢本不是从前在宫里服侍长公主殿下的,只是如今长公主看奴婢手脚麻利才让近前伺候。”
楚小姐又笑道:“怪不得呢。从前宫里,我也常去的。”说罢笑容似收未收,说道:“这座次可是姑娘安排的?”
晰儿道:“奴婢哪有这样天大的胆子?尽是听从长公主的吩咐。”
☆、第九十三章 另有所图
晰儿默默地退下,仍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诸位夫人的耳语。
“自从御史家那位夫人过世之后,她可是越发得意了!”
“可不是么?平日里这两个人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只是不知人家什么时候攀上了长公主这根高枝。”
“也真是奇了。平日里的死对头突然自己死了,还得了长公主青眼,这个赵大娘子怕不是会什么仙术吧?”
“哪有什么仙术?说不定是巫蛊之术、厌胜之法。”
“嘘!这可不能瞎说啊。”
“怕什么?听说开封府正在查这些事呢。”
“都别说了!长公主来了!”
幼薇由朦儿扶着,踏进了厅,众人无不起立行礼。
礼毕抬头,险些被幼薇头上孔雀的金尾金翅晃伤了眼睛。
那金孔雀由赤金打造,似乎不甘于低伏于地面,欲展翅高飞而去,实在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幼薇道:“众位夫人免礼,快些请坐。因为突然有些急事耽搁了,这才来迟了。”
众人笑吟吟地坐下,楚小姐率先开口道:“许久不见长公主殿下的面了,如今一见,更比从前更加明媚鲜妍了几分。”
幼薇早已做过功课,庾遥说过,这位楚国公府的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早前也曾婚配,那时大周还未建国,许的是大汉皇族公子。后来国家生变,楚国公一家坚定地站在先帝这一边,与大汉切了关联,楚小姐这份婚约也因而作废。先帝即位时除了给予楚家一品国公的爵位,特赐予这位楚小姐一品诰命,身份荣宠至极。但也正是因为这无上的尊贵荣耀,再行婚配之事便耽搁了下来。
先帝也曾动过替当今皇上纳她为妃的心思,但是也因为她身份过于尊贵,朝中符氏的臣工们怕动摇当初符皇后的地位,屡屡上书反对,先帝也只能作罢。
因为都是名门贵女,楚小姐与永安在幼时的确曾经相见。
幼薇道:“许久不见姐姐了,还是从前的模样,竟然一点都没变。”
但凡略上了点年纪,又没婚嫁的女子,最怕的便是年华老去,青春不再。所以夸奖她们容貌如旧,必然讨人欢喜。
楚小姐道:“昔日拈花斗草之时,殿下总是愁眉紧锁,不想如今诸事顺遂,笑容也越发舒展了。”
别的尊贵些的官眷命妇也都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些谄媚的言辞。
赵大娘子人微言轻,不敢开口,可她就坐在长公主右手边,不说话似乎又不妥。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听见长公主对她说:“这位就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家的赵大娘子吧?你家老爷可是个大才子,驸马平日里对他的才学可是推崇备至呢。”
赵大娘子受宠若惊,回复道:“长公主、驸马爷谬赞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幼薇道:“今日请诸位夫人赴宴,便是有一件事情要劳烦各位,其中赵大娘子的襄助尤为关键。”
赵大娘子道:“若有驱驰,还请长公主殿下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