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温苍,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愤恨。
温苍被辛夷这么突然一提及,也有些不自在。
所幸幼薇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在她幽暗深邃的双眸里,是山花烂漫,是月色无边,是所思天涯。
温苍汲取了力量,坦然地抬起头,直面众人复杂的目光。
“于是,我兴高采烈地去找师父,跟他说我终于有了心仪之人,他可以看到我出嫁了。可是师父却摇摇头,对我说,那个庾姑娘是与温公子一同上山的,他们才是天生一对,让我别再心存妄想,也不许破坏人家大好的姻缘。”辛夷说着说着又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
庾遥不由得看了温苍和幼薇一眼,众人都在心中都暗暗惊诧,没想到青鹊老人看人如此精准,只是见过一面,他们就仿佛是透明人一般,被看穿看透。
果然是年近百岁的智者啊!多少年华、岁月洗礼过。
“所以我哭着跑了出去……我不甘心,可是师父的话,我不能不听。我也没有想到,师父所料果然一点都不错。是我不该心存妄想……”辛夷越哭越伤心。
“然后呢?你没有回房,却是去了哪里?”南华并未因为姑娘家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就产生一丝怜香惜玉之心,反而严辞逼问道。
“房间窄小憋闷,我呆不下去,就想出去透透气。待我回来时,就听见你们说,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辛夷边哭边说道。
幼薇见她哭泣不止,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只不过,辛夷此时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幼薇的话,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她。
于是她往后退了两步,暗暗叹息一声。
洞灵对辛夷道:“小师妹,你好好想一想,昨天晚上你出门之后可遇到过什么人?谁能证明你一直在外面,没有折返回来?”
辛夷眨了眨秋水一般明媚的大眼睛,突然说道:“我遇到了林东!对,我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林东!他想跟我说话,陪着我,可是我没什么心情,只想一个人走走。他问我怎么了,我只是说跟师父争吵了几句,便撇开他走了。”
南华问道:“你遇到林东时是什么时辰?”
辛夷道:“还未到丑时。”
“这么说来,林东也不能证明你整晚都在外面,没有折返回来杀害师父。庾公子和温公子虽然也有嫌疑,但是目前来看,他们并没有杀害师父的动机。而你,与师父争执不下,起了杀心,却是水到渠成!”南华看着辛夷,冷冷地说。
“这算什么动机?我怎么会杀害师父?即使与师父口角了几句,但是师父的话,我会听的!”辛夷连忙辩白。
南华道:“那可不一定。也许是你鬼迷心窍,觉得师父耽搁了你与温公子的好事!如果师父不在人世了,就没人拦着你了!”
看来南华是打定主意要落井下石,借此良机置辛夷于死地了。
“大师兄,这话不能乱说啊,小师妹她不是这样的人。”就连冲虚也听不下去了。
冲虚面冷心热,对辛夷也着实不错。
“对啊,三师兄说得对!无凭无据怎么能含血喷人?再说,辛夷她哪里来的鸩毒害师父?”洞灵也附和道。
道玄也说道:“不错,如今鸩毒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我们不要自乱了阵脚!互相怀疑!这才会给人可趁之机!”
南华犹豫片刻道:“好,既然如此,那也不急于给谁定罪了。可是你们都不许下山,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王渊突然从角落里探出头来,说道:“难道你们真的不打算报官吗?出了人命案子,还是报官比较好吧?官府手脚也能快一些,说不定很快就能破案啦?若是不然,难道一天找不到凶手,就一天都不让我们下山?永远找不到凶手,我们就要老死在这山上?”
南华横眉冷对,说道:“蓬莱山的事,几时轮得到外人插嘴?我们这里从来都是世外之地,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官府之人踏足过。你们想下山?好!问问我手中的剑!”
王渊吓得缩了回来。
庾遥轻声说道:“不要硬碰硬,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道玄上前两步,对庾遥等人行了礼,说道:“我们兄妹几个还要安葬师父,不能陪同各位,还请不要见怪。这几天就委屈各位尽量呆在房里,最好不要下山。以便若有事情,可以随时找到各位。”
庾遥作揖道:“客气了,我们自然是客随主便。只是薛爷爷若是有超度法事,还请通知一声,我也想尽一尽心意。”
道玄道:“庾公子有心了。”说罢就做了个指路也是送客的手势。
庾遥等人只能暂且退出去。
石洞外面,薛青鹊收养的孙辈们密密麻麻地站在洞口不远处,眼光死死地看着他们。
林东拨开人群,向他们走来,问道:“辛夷呢?辛夷她没事吧?”
王渊热心地回应道:“林小哥啊,你放心,辛夷没事。唉,只不过,她那个大师兄凶神恶煞似的,现在正怀疑她杀害了你们爷爷呢。”
“什么?不可能!辛夷心地善良,从来不杀生的!又怎么会伤害爷爷?”林东急切地为辛夷辩白道。
庾遥看了王渊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王渊会意,连忙闭口不言。
温苍拍了拍林东的肩膀,说道:“有劳你在此等着她吧,也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林东此时已经无暇他顾,只是紧紧盯着石洞口。
等到渐渐走远了,王渊又凑到庾遥跟前,说道:“庾兄,温公子武功盖世,咱们何必怕他们?不如杀下山去吧!”
庾遥斜了他一眼,说道:“可是有你我拖后腿啊!”
王渊自讨没趣,蔫蔫地不说话了。
温苍开口说道:“这些人一向救死扶伤,行善积德,若要我下手伤他们,我也的确下不了手。”
幼薇与他并肩而行,说道:“别担心,既然是有人做下了这件事,那么终有一天是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况且,我们也不一定会等很久。”
温苍与幼薇不住地望向彼此,似乎想要望尽此生。
眉间心上,点点流光。
不知是否应该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们几人困在了山上。
温苍和幼薇似乎又从命运手中交换出了几日相聚的时光。
此时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世间万事万物似乎都适时地消失了一样。
明天会怎样呢?似乎也可以偷懒暂时不去想了吧。
☆、第一五七章 怨祸频仍
一夜没睡,又奔忙了半日,幼薇实在是有些累了。
她回到房中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就躺倒睡下了。
另一间房中的温苍心中不安,似有巨石压顶,可也抵受不住侵袭而来的睡意,亦已渐渐入眠。
王渊自从出门上山,早已化身“无事忙”,为了雪卿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此时也到了他名门贵公子的极限,眼皮快要合起来的时候不忘感慨一声“辛夷姑娘也算好福气啊,三个师兄都倾心于她”,随后没多久就传来阵阵鼾声。
第二日,天色刚刚发亮。
庾遥和温苍便被王渊的一阵凄厉的鬼吼鬼叫惊醒了。
“天王老子啊!救命啊!”
王渊一头撞进屋里,将桌台上的东西摔了个粉粉碎。
温苍迷迷糊糊地起身,问道:“什么事啊?一大早又出什么事了?”
庾遥翻了个身,继续躺着,不耐烦地道:“大清早的,能有什么大事?莫不是你将人家的厨房点着了?赔几个银钱的事儿,别舍不得。”
“不不不,不是!”王渊直冲到庾遥窗前,吓得面如土色,颤颤巍巍地说:“那个凶神恶煞的南华,死了!”
“什么?”温苍和庾遥都下了一大跳。
温苍赶紧和王渊一起扶着庾遥起身。
庾遥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渊道:“今天我起得早,就想早点去厨下忙活忙活,给姑娘们准备些可口的点心,你们知道,幼薇她昨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雪卿那么娇贵,粗茶淡饭怎么合她的口味?”
“说重点!”庾遥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可我这一出门啊,就看到不少人围着一棵大榕树。我走近些抬头一望,险些吓死!那个南华被吊着脖子,舌头伸出好长!吓死我了!”王渊说得口沫横飞,绘声绘色,手还不停地比划,生怕庾遥和温苍不知道南华的舌头究竟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