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懂得如何逼迫自己,而且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可即便如此,这种事情他敢抬在嘴边四处吵嚷么?
阮氏只说喜欢听故事,可没说喜欢故事里的人。
万一她听完故事翻脸不认人,自己岂不是危险了?
好容易重活一回,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见他还是不开口,阮棉棉笑道:“去年我回汾州之前,司徒照时常到我屋里来。
每次她来,谈得最多的都是你这个好三哥。
她真是恨不能把天下最美好的词句都用在你身上。
这么做固然有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以司徒照的脾气,如果不是你真的对她特别好,她是不会说半句好听话的。”
“所以呢?”司徒曜终于吱声了。
“所以,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兄长。
可既然是好兄长,你今日就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毕竟她今日也没有真的做出损害我的事情。
可你还是下手了,能告诉我你为何那么恨她吗?”
“……”
不管说什么,阮棉棉总能把话题扯到重生上。
“三爷,其实你是可以信任我的。”
司徒曜终于顶不住了。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用力揉了揉有些木了的脸颊。
“阮氏,你真的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阮棉棉道:“比这个还要离奇的我也听说过。
只是都没有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吸引我。”
司徒曜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讲,我全都告诉你。”
他遂把年初被门闩砸中脑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重新活了一回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这些事情同阮棉棉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她更感兴趣的是上一世司徒曜究竟做了多少恶事,而“阮氏”母女又有什么样的遭遇。
想起这个她真是唏嘘不已。
这一世,“阮氏”母女二人其实也惨得很,早已经离开人世半年多了。
她也重新坐了下来,带着浓浓的伤感道:“司徒三爷,阮氏上一世是被人暗害至死的么?”
司徒曜红着眼圈道:“是,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
阮棉棉苦笑了一下。
现下不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么?
难怪最近几个月渣男总是有些浮躁和紧张。
可他根本不知道,“阮氏”这一世命更短,昌隆二十年八月就被人害死了。
她闷声道:“那箜儿呢?上一世她有没有嫁了一个好夫婿?”
“呜呜……”
提起上一世的司徒箜,司徒曜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阮棉棉:“……”
渣男是几个意思?
提起被人暗害的妻子,只是眼圈红了;提起女儿,他竟哭成这个样子!
过了好一阵,司徒曜才止住哭泣,哽咽道:“夫人,上一世箜儿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夭折了。”
“什么?”阮棉棉有些不敢相信。
重生会产生蝴蝶效应是肯定的,可这……
如果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小说里的角色,很显然司徒箜就是那种一出生就带着光环的女主。
就算是吃苦、受罪、被人陷害,迟早总能化险为夷,最终携手男主一起登上人生巅峰。
可听渣男这么一讲,情节就全乱套了。
女主还没登场就谢幕,这戏还怎么演?!
司徒曜哪里知晓她在想什么,他咬了咬牙,索性把上一世青青怎么成为“司徒箜”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呵呵……
阮棉棉冷笑了两声。
原来是女主换人了!
她斜睨着司徒曜:“箜儿一出世便没有呼吸,也是被那些人暗害的?”
司徒曜摇摇头,十分肯定道:“应该不是,双生子还未出世时,就有好几位太医说其中一个太弱了。
后来太医们也来看过箜儿,说她并没有遭人暗算的痕迹。”
阮棉棉的眉头拧了起来。
司徒曜又道:“箜儿没有了之后,你整日郁郁寡欢,直到看见了青青……”
阮棉棉狠狠剜了他一眼。
谁特么郁郁寡欢了?!
第二百零一章 道实情
相比于阮棉棉这个“旁观者”,司徒曜真正是哀伤至极。
几个月间,除了偶尔同皇长孙争执几句外,他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半分自己的秘密。
一面同家人争斗,一面努力谋前程,一面尽力哄妻女,虽是心甘情愿,其实身心都疲累到了极点。
然而,疲累之极的他到了晚间却很少能够安睡。
前世今生的种种不停地萦绕在他脑海中,让他无法解脱。
今日被阮棉棉这么一逼迫,他所有的哀伤和痛苦像是找到了缺口一般喷涌而出。
他浑然没有在意阮棉棉的神情,把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虽说新生的婴孩不太看得出像谁,但那时才刚出生没多久的青青和我的样貌还是非常相似的。
夫人一见到她,就跟着了魔一样……”
阮棉棉不是很相信这样的说辞。
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她能肯定,一个母亲对亲生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感觉是不一样的。
哪怕两个女婴的年纪和模样非常相似,别人的始终不可能代替自己的。
她出声打断司徒曜的话:“你们一家人简直太过分了!阮氏才刚刚生了孩子,女儿又夭折了,正是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你们非但不好生安抚她,居然还把新生的婴孩送到她面前,这不是故意害人么?!”
司徒曜依旧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注意到这已经是阮棉棉第二次用“阮氏”来称呼他的妻子。
他用有些喑哑的嗓音道:“夫人莫要着急,且听我仔细道来。”
阮棉棉抿住嘴,示意他快说。
“当时的我尚不知晓事情的原委,只是想好好安慰夫人,陪着你一起度过难关。
谁知那吕氏买通了二嫂,把青青直接送了进来。
我那时真是彻底懵了,毕竟我同吕氏自那一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突然冒出那样一个孩子,简直是……”
阮棉棉的眉毛竖了起来。
卧槽,又是那个该死的杨氏!
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暗害“阮氏”,究竟是有多深的仇怨?!
司徒曜那边还在继续:“我那时本以为夫人会质问婴孩的来历,没想到你却着了魔一样,非要把她留在身边不可……”
“等等!”阮棉棉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孩子送进了国公府,那吕氏呢,总不能从此便消失了吧?
母子连心,况且她弄这么一出,无非还是想借机混到你身边。”
司徒曜道:“那时我并不知道吕氏和杨氏是勾结在一起的。
杨氏把孩子交给我时,只说孩子的生母难产,已经故去了。
她临终前交待,要把孩子交给我。”
“死了?”阮棉棉微微一愣,又讥讽道:“该不会是诈死吧?”
司徒曜嗫嚅道:“夫人猜得不错,几年后那吕氏又出现了。”
阮棉棉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既然说我猜得不错,那我不妨再猜一次。
你见阮氏把女婴当作亲生女儿,加上吕氏又已经亡故,所以心里就存了侥幸,没有把女婴的身世告知阮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直到她十几年后被人暗害时,尚且不知晓疼爱多年的女儿竟是那样的来历。”
“不,夫人猜对了一半,我的确是没有把事情真相告知阮氏。
但她临终前曾对我说了一句的话。”
“什么话?”
“她说自己白长了一双眼睛,之前被皮相迷惑,之后被亲情蒙蔽。”
“这么说……”阮棉棉沉吟道:“她定然是已经知晓了一切。”
“是,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近十三年的时间,她把青青捧在手心里疼爱,甚至不允许府里知晓内情的人把真正的箜儿已经夭折的事情说出去。
所以青青上一世以司徒六姑娘的身份在京城中扬名,却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质疑。”
“阮家那边呢?总不会连他们也被瞒住了吧?”
“这倒没有,岳父大人得知箜儿夭折,阮氏收养了一名小女婴后便立刻回了一趟京城。
不过他同阮氏私下见了一面后,便也默许了青青留在她身边。
后来阮家人也没有把青青不是大将军外孙女的事情传扬出去。”
司徒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上一世的阮氏和这一世的阮棉棉当作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