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君尧心里的气性更大。
他当了一辈子皇帝,从来没有这样棘手的时刻。
从来没有任何人敢以任何事威胁他。
如今……
突然遇到如此难缠又狡猾的老狐狸,他的耐心几乎耗尽。
可为了辰儿,他又不得不忍,这心里的煎熬和磨难实在是……
“太上皇,您消消气,注意身体”李德明在一旁劝。
赵君尧冷笑。
“我如何冷静?对方都欺辱到我们头上了!”
他没好气地又吩咐了一句。
“去把朝中那些人都叫来!”
这些事,他或许还没那帮人有经验。
李德明不敢耽搁连忙应下。
半刻钟后,所有的朝臣心腹都齐齐立在赵君尧面前。
见礼后赵君尧挥手。
“你们都坐吧,不必拘礼!”
众人不敢推辞纷纷应下。
当夜,赵君尧和一帮朝臣足足议论到深夜,方才歇下。
朝臣的观点很简单明了,就一个字:忍!
“太上皇,既然皇上的安危在对方手里攥着,那我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啊太上皇!就算要报复,也要先确定皇上的安危!”
“太上皇,您不是曾怀疑那索布诺手里的人不是皇上?不妨我们先暗中调查!做两手准备!”
“如果是,就想办法一手交人一手交城,余下的另做打算!”
“如果不是,就想办法先救出太上皇帝,再给索布诺来个瓮中捉鳖!”
……
这些观点让他感慨了大半夜。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没那帮朝臣看得开。
到底是老了啊,到底是……脑力体力都跟不上了。
这方法也不难,思路也常见。
若在以前,自己年轻时未必想不出来,可现在他马上就六十岁了,实在是……
他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原来这感觉,如此糟糕,如此的……难以接受。
……
从那天起。
赵君尧果然不再主动,只派了一帮人好生照顾伺候索布诺。
他要在城里逛,他便派人陪着。
他要美人,他给!
他要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他给!
他要什么他都给!
只是绝口不提两国立合约之事。
他不提,索布诺也就不提。
他本身也没想那么快结束,现在好吃好喝好伺候的日子多舒服?
趁着机会不好好作践一番,怎么对得起他对付大楚皇帝花费的巨大精力呢。
赵君尧这边也难得平心静气下来。
一来他知道,现在辰儿还有些价值,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二来……朝臣说得对,两手准备,万一那人不是辰儿,只是个幌子呢?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救出辰儿,而不是一味地去敷衍索布诺。
最重要的是,敷衍也没用。
索布诺他似乎压根就不想做这个交易。
还有……
他迟迟不下决定,会不会是因为心虚?
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双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广南城里也随之陷入僵局。
南洋国士兵时常在大街上烧杀抢掠偷鸡摸狗。
而大楚朝士兵则会立刻上前阻止。
双方极端对立却谁也不会真正打起来。
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南洋国气急败坏而走,大楚朝继续尾随其后,准备阻止其下一步举动。
双方都很烦,也都很怂。
……
时间不知不觉进了腊月,一向湿热的广南也开始冷了起来。
一场狂猎的北风刮过,空气中飘荡着冷兮兮的冰粒子。
广南城里荒凉了不少。
一来百姓已经一贫如洗,只靠着朝廷着接济过日子。
二来,城中不太平,没人愿意出门。
瘟疫病毒不知不觉悄悄消失了,可南洋国的人却像毒瘤扎了根一样,这么久了也除不去。
第1516章 就是奸细
城中荒寂,城门口处却设有重兵把守。
肆虐的北风阵阵刮过。
本来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透过被风吹得胡乱飞舞的树叶,士兵们隐约能看出来是一个女子。
他们立刻警惕起来,严肃地盯着这女子,心下微微嘀咕。
‘广南地界就这么大!受灾的灾民要么已经抵达城中,要么已经遇难!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老百姓出现?’
‘应该不是老百姓,或许是别有用心之人?’
‘难不成又是什么阴谋?’
这么想着,城门口的士兵纷纷握紧手中明晃晃的长枪长剑。
只等着这女子一靠近就好好盘问一番。
如果真是灾民也就罢了,如果不是……
他们眼中的狠厉隐约乍现。
‘皇上下落不明都是拜南洋国所赐,这回焉知不是别的国派的细作来使坏呢?’
‘说不定……正是和南洋国勾结在一起的’
思虑间,那女子已然逐渐靠近。
早有守门的士兵上前厉声盘问。
“哪儿来的?什么人?”
那女子穿着一身灰色旧棉袍,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一片片灰白的破棉絮从里边儿掉出来。
她脸色也不好,看样子很虚弱,嘴唇一片发白,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各位大爷行行好,我是城外的百姓!”
“我家老头子病瘫在家,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好挪动,家里实在是没有粮食了,我听别人说城里有救济粮,我想领回去一点,请各位大爷行行好!”
她声音颤抖着说完,伸出枯槁的手给为首的将领塞了一串铜板。
周围的士兵都讽刺地笑。
“我们已经搜救多回,根本没见到城外还有人,你究竟从哪儿来?”
那妇人连忙跪了下来。
“青天大老爷,我家不是渔民,也不在渔村里,我家住在山上,我和老头子常年以耕种为生,闲时养些鸡鸭鹅!”
“我们家就在不远处那座山头上,老爷们不信可以去看看,我家老头子身体虚弱不敢挪动,家里的粮食也吃完了,我们……”
那妇人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那帮士兵还是不信,嘲讽道。
“山头上?呦!那你们家还挺太平啊!”
“可是你难道不知?前段时间广南狂风暴雨,多数山头都有滑坡的迹象,山里的百姓早就迁走完了吗?”
没来得及迁的运气又不好的,就遇难了。
这件事是朝廷之痛,是大楚之痛,这也有人糊弄?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实话老子杀了你!”
她言语间漏洞百出,实在不像是大楚的百姓,倒像是……敌国的奸细。
守城的士兵不是吃素的,这会儿一个个拿着长枪长剑指着她,表情凶神恶煞。
那妇人吓坏了,抖着身子。
“官老爷息怒,官老爷息怒,我们也想迁走的,可我家老头子实在是身体不便!”
“他瘫痪在床动弹不得,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
“都告诉你了我们搜救过多回,你撒谎怎么也不看看地方啊!”
士兵们见她死咬着说辞不松口,也不想废话拿着长枪就刺了过去。
“慢着!”
那收了铜板的将领忽然大声喝止。
士兵们迫不得已收了手,一个个十分疑惑。
“老大,她明显不说实话,那些山头我们去过好几回了!根本没见到人”
“就是啊老大,这种人一看就没安好心,我们应该立刻杀了,或者关押起来好好审!”
“老大,怎么回事啊!”
他们眼神状似无意地落在那串铜板上,心里疑惑:难道是那串铜板?
不可能吧,老大可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将领,深受重用,怎么可能没见过这点儿东西?
那将领目光深邃,一边盯着那妇人,一边将手藏在袖子里细细摩挲那几块铜板。
良久,他大手一挥。
“来两个人,护送这位夫人进城去,记住,务必要将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那些士兵彻底迷惑了。
“老大!”
“这可是奸细!”
那将领给了属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士兵们不得已,只得出来两个人带着那妇人离开了。
剩下的士兵满腹疑惑。
那将领这才趁着没人,将那几块铜板拿出来。
“你们看……”
“这上面刻的字!”
众士兵凑过去细看,映着白花花的日光,他们隐约在铜板上看见几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