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真是和平啊。
艾伦玩累了以后坐在一边,看着米卡莎和阿尔敏在打水漂,心里浮现了一句没由来的感叹。他环顾四周,想找找利威尔在哪,不过他并没有发现。他知道利威尔会在某一个地方注视着他,悄无声息地保护他,他可以如此肯定,也随之觉得安心。
让嚷嚷着让艾伦过去,说是讨论今晚在这里开篝火大会的事情。韩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像她已经看到了男生架在一起举着酒瓶,群魔乱舞班甩着腿的样子了。艾伦跑了过去,光脚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再让海水打湿裤脚。如此这样的心情,用什么词可以形容呢?开心,快乐,幸福,这些词用多了也就略显单薄。如果要他自己想的话果然还是——
自由。
他感觉到了,无上的自由。
灵魂可以随着微咸的海风,飞到任何他所想的地方。
STONEHAVEN , UK 2013.8.3
凌晨四点半,艾伦轻手轻脚地下床,旁边床上阿尔敏睡的正香。快速地洗漱,换好衣服,少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之前他问过韩吉,从宾馆这步行到前一晚的海滩要多长时间,得到的答案是半个小时。现在出发的话正好可以赶上日出。
这个小镇真的安逸得什么都没有,就像一个世外桃源,随便望向一个地方都像是画,时间是静止的,但是有它自己的味道。没有被污染过的空气,水,供养着没有被污染的人心。
少年走到海边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他想问声好,但是又不忍打破这份不可多得的静谧。只有海的声音,还有鞋子轻轻踩踏过碎石。
待他走到身边站定的时候,利威尔偏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就知道你会来。
“利威尔先生,最喜欢的景色是什么呢?”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少年踮起右脚,用鞋尖一点一点磨着石子。“我的话,最喜欢地平线处的日出。”
“我知道。韩吉有说。”
余光都能瞥见,那双期待的眼眸。利威尔露出了不可多见的隐秘笑容,只不过少年紧紧地盯着地平线,所以错过了这个表情。
太阳露出了一个角,那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光线最为耀眼。地平线处的海水反着金色的,浮动的光。
“下次一起,去看地平线处的日出吧。”
“好。”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实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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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RLIN,GER 2013.8.19
距离那次已经无限接近不真实的坠落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艾伦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利威尔和他的手下做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继续做好自己的事而已。
惊险之后又意外怡人的旅行所带来的影响潜移默化,他没有再看见幻觉般的影像,更没有再提起那个利威尔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傍晚时候的夕阳透过艾伦身后的玻璃窗落在他的身上,又为黑色的枪身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利威尔房间的飘窗上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艾伦第一次打扫卫生看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第二次看到的时候还是没有敢碰,然后第三次第四次,到他们每天的见面,它一直躺在那里。在窗台上放枪这种事情是不是太嚣张了,不过如果对方是利威尔的话,艾伦就没觉得多奇怪了。
那是把很漂亮的枪,枪把双面都刻着银色的羽翼。艾伦总觉得这个图案很眼熟,大概是在利威尔的其他物件上见过,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因为这样的雕刻,更显得这把枪做工精致,以至于让人感觉这不只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件艺术品。
“这样想挺罪恶的。”艾伦这样说。利威尔允许他玩他的枪,其实子弹已经取下来了。“因为再美的武器总归是武器,总会沾上血。”
艾伦坐在飘窗上把玩着这把枪,利威尔坐在一边的书桌前看书。等艾伦反应到他们已经可以如此近如此自然地相处时,他们已经这样很久了。
能让一个人融入自己的生活是件很奇妙的事,特别是对很长一段时间都独自起居的人。利威尔和艾伦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没有争吵,也不会太亲近。
“那图案,叫自由之翼。”
“哇哦。”
“枪支是伟大的发明。”
利威尔淡淡地说,艾伦放下了枪,让目光落到他身上。
“有的时候,战争,冲突是历史的必然进程,流血是不可避免的。在这个过程中人类享受着反抗。”
“享受吗?”艾伦不以为然,“我觉得战争真的是令人悲伤的事阿。”
“当痛苦到极致的时候,有些人会在杀戮中找到快感,有的人会害怕会退缩然后崩溃,有些人会因为强大的信念走到最后。这么看的话——”
“我懂您的意思,两重性吗。”
“嗯。”
因为残忍,所以更显得美丽。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样?”利威尔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放下书,将转椅转了个半圈,饶有兴趣地等着答案。
“哎?”倒是真没想过这样的情况,如果自己是身陷战争的一位士兵,会怎样?利威尔的话倒是不难想象,他一定是一位强大,强大,十分厉害的长官,但如果是自己的话——
“我应该会依着自己的信念,强迫自己面对现实吧。”
“士兵没有那么好当。特别是你这种冲动的小鬼。”
“呐,利威尔先生,你以前当过兵?”
“没有。”
“但总觉得……”
“练过格斗术和枪法。”
“哇哦。”
“你想学吗?过几天教你。”
“哎?”
利威尔没立刻回答,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红茶——那小鬼说咖啡喝的太多会伤胃,所以变着花样做饮品给他,最终找到了男人不会拒绝的红茶。
“对了。”
“?”
“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下周跟我去趟美国。”
艾伦以为利威尔是开玩笑的。但真当听到利威尔打给佩特拉说起机票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句“过几天教你”根本不是敷衍。这次利威尔的出行是计划内的事,是不是一时兴起所以带上自己,不得而知。
目的地是洛杉矶,一听到又要出国艾伦头都大了。
韩吉倒是依旧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她劝他:“利威尔不在国内的话,你的危险系数又增加了不是吗?而且,那个射击俱乐部算是利威尔名下的。不想去看看更多跟利威尔有关的东西吗?”
艾伦沉默了,他不得不注意到韩吉说的后一句话。
“那我就当你默认出行计划咯,see you in LA!”
韩吉好心情地挂掉了电话,坐在客厅的利威尔好像没听见似得继续喝他的清水,只是好像。
稍微有点上翘的嘴角儿有点出卖了他。
第十一章 Chapter 11
利威尔刚想让乘务员来杯红茶时就感觉到右肩一沉,少年柔顺的棕色头发蹭到他的下颚。他顿了一下,往右边靠了靠,看着乘务员走了过去也没再做声。
从柏林直达洛杉矶的飞机要十多个小时,现在已经近晚上十点了,还有最后一个小时的航程。机舱里很安静,乘客们大多靠在后倾的座椅上,闭着眼睛休息。广播里面的女声柔声播报着现在洛杉矶的温度,交通状况。利威尔看着小小玻璃窗外的夜空,云层之上的天空很干净,能看到许多星,但比不上Stonehaven的天幕。
利威尔去过很多国家,很多地方。韩吉说他不像是那种漂泊不定的人,但心里总有种不安定的因素。他记得他曾在乌克兰多瑙河流域边的镇上遇到一位占卜的老人,他不经意间帮他拾起了一筐不小心洒落的苹果,作为回报,老人诚请为他做一次占卜。
镇上石阶上有穿着格子裙的女孩子在嬉戏,那是利威尔第一次赞美白俄罗斯人的血统,特别是其中一个女孩绿色的眼眸。他和她对视的时候有些晃神,直到老人缓缓的握过他的手。
老人的手上满是岁月留下的茧,苍老的皮肤与利威尔的掌心轻轻接触。老人触到了利威尔拇指指腹因为使枪而留下的痕迹,又看了看利威尔的眼睛。
“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流血的天气,已经和千年前不同了。”
“你要找的人,就在——”
简单的句子,却又像古老的传说一样,带着隐秘熟悉的气息,刻于心上。老人走前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蹒跚的步子间又多了一句轻叹,最后老人又望着南边河水的方向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