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子衿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心里慌了:“我……不是,我……那时候……”
顾林染点了支烟,把身子转了回来,深深了吸了几口,又把烟圈吐出了窗外。夏天的夜晚,微风阵阵,适合开窗兜风。
“算了,一人一次,扯平了,大家好聚好散,”顾林染只有不停的把烟吸进肺里,才能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我知道你讨厌我,反正你以后去了老龙那,一年也碰不到三次,房子的事,我托人帮你找,绝对在你调职之前让你能搬出去。相识一场,又是半个亲戚,你有什么需要,还是可——”
“顾林染!”钱子衿突然大吼一声,一脚刹车把路虎踩停了,两个人都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一下。
顾林染这次没有骂他,只是把脸转向窗外抽着烟。
一阵沉默,顾林染才转回来,把烟屁股掐灭在烟缸里,又点了一支,叼在嘴里:“开车,大圣还等着我呢!”
“顾林染,我……”
“开车!”顾林染低吼道。
钱子衿重新发动了车子,不停的深呼吸:“顾林染,你就不能——”
“我以为你只是不服,齐哥花了三年的时间让我全心全意的跟着他,我以为,我也可以度过这三年……”顾林染的第二支烟明显时间缩短了很多,第三支烟又叼进了嘴里。
“可是我已经——”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顾林染指间夹着烟,扭头看了他一眼,“我懂,以你的素质,又有这么现成的家庭背景,凭什么被我折磨的死去活来,放心,老龙不会折磨你,我跟他说——”
“顾林染!”钱子衿吼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顾林染抽着烟,沉默着。
“是,我刚来的时候,一门心思想走,”钱子衿的心里突然开始酸了,大概是看到顾林染因为自己要求调职的事闷闷不乐,也大概是突然要解释自己对顾林染的情感,“可是后来我……我……我觉得你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尤其是你对所有人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渐渐发现,你对我……其实也挺好的。”
还是沉默……钱子衿的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顾林染理解自己心里的情绪变化。
“去吧,跟着老龙,能建功立业,”顾林染抽了四支烟,看了眼手表,想着快要到少年宫了,“你说的对,我就是混日子的,刑警队跟着我,都是在混吃等死,不适合你这种有抱负,有远大理想的人。”
“不是的,你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钱子衿那一瞬间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功勋卓著的缉毒警转到刑侦,成了一个老油条。
顾林染一愣,转过头看着他。
“我知道的,那个卧底!”钱子衿急于解释,想让顾林染知道自己并不讨厌他,“还有林舞,还有陈默,还有刘法医!所以你不能有任何意外,你也想冲锋陷阵,你也想跟龙队并肩作战,你也想回到五年前!你想齐队回——”
“够了!”顾林染一拳砸在车门上,“你想太多了,我跟老龙说,明天你就过去吧,所有手续我给你签字,这个案子……你不用跟完了。如果孙局一早跟我说你去找他了,我早就给你安排了,中午我还去找了孙局,想把你留下,真是多此一举。唐叔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去说,就说我刑侦人太多——”
“我不走!”钱子衿打了转向灯,把车往左转去,看见少年宫的大门。
“你既然想走,就趁早走!”顾林染解开了安全带,车一停就跳了下去。
“我不——”钱子衿冲着顾林染的背影喊道,话没喊完,就看见顾林染右手手背向后,做了个八的手势,用食指戳了下自己的耳垂。
什么意思?又玩暗语!
顾林染再出现在钱子衿的视线里的时候,牵着齐天的手,走了几步又把他抱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着。脸上还挂着笑容,捏着齐天的脸。
钱子衿赶忙跳下了车迎上去,他都差点忘了顾林染的脚还有伤。
“大圣!”钱子衿难得如此热情的张开双臂,“哥哥抱好不好?”
“不要!”齐天把脸扭到一边,“妈妈说过,不能跟别人走!”
“可是顾叔叔脚扭了,抱着你,他会疼的。”钱子衿还在试图让齐天听他的话。
齐天没再搭理他,伸手勾住了顾林染的脖子,怕钱子衿抢了他就跑。
钱子衿有些无奈,在警局的时候齐天跟他玩的那么好,居然也不会把他当成自己人,果然是齐队的儿子,警惕性这么高。
顾林染瞥了一眼钱子衿,见他有些失落,又捏了捏齐天的脸:“大圣,好看的哥哥不是坏人,我的脚疼,去让他抱一会。他不会拐你的!”
顾林染说完,右手握拳锤了下脑门。
齐天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捏了捏下巴,就朝钱子衿伸出了两只胳膊。
“胆小鬼!”钱子衿把他抱过来,笑了笑。
“这叫谨慎,现在拐小孩的可多了!”齐天像模像样的说。
“是,哥哥把你拐倒大山里,去给别人挖矿!”钱子衿笑着就跑了起来,本想吓吓齐天,结果看着一脸淡定的孩子,疑惑的问,“你怎么不怕了?”
“顾叔叔相信你,我就相信你!”
钱子衿突然想到生日那晚,许如生说过的话——“我们不知道头儿背负了什么,但是我们相信他。”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相信他……
把齐天送回警局的这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钱子衿不知道顾林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很诧异顾林染居然去找了孙局想让他留下来,之前还一直跟他说领导的命令要服从。
所以,其实顾林染根本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钱子衿想到这里,突然转头看了一眼顾林染,沉默的顾林染让钱子衿感到一丝不安,他又想起山上那个失落的背影……
顾林染让钱子衿带着齐天在刑警队里待着,自己去法医室找刘雅竹。
“竹姐,怎么样了?”顾林染推开法医室的门,看见刘雅竹坐在椅子上吃着烧烤,“哟,谁送的晚饭啊?正好,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
刘雅竹在顾林染伸过来的手上扇了一巴掌:“小猴子呢?被你卖了?”
“在队里呢,怕吓着他,没带他过来。”顾林染往水池边一靠,屁股一抬就搭在了水池上,“怎么样,是一个人吗?”
刘雅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刚验完!是属于同一个死者,我化验了一下,应该是同一个时间段被埋进土里的,相隔不会超过两小时。手指和手背上有勒痕,我猜测是用绳子一类的东西把这只手故意固定成这个造型的。”
“就是让她指着那个方向?”顾林染皱着眉头,看来那个方向上还是有什么。
“可能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那些勒痕的意图。”刘雅竹说,“应该是在尸僵尚未形成的时候绑成这样,然后埋进土里之前,再把绳子解开。”
“能验出来在土里埋了多久吗?”顾林染问,这样他就可以重点排查某一个时间段的监控了。
“六至七天。”刘雅竹说,“应该是死后不久就被埋了进去。对了,这个切口上也有菜和肉的成分残留,应该是同一把工具分的尸。”
“还能验出些什么?”顾林染问。
“我待会把报告做出来给你。”刘雅竹说着,转身就要进另一间的办公室。
顾林染拉住了她:“不着急,竹姐,回去吧,明天再给我报告。”
刘雅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给一瘸一拐的顾林染上了点跌打损伤的药,就跟着他一起往外走:“你这是抽了多少烟?”
“啊?”顾林染疑惑的看着她。
“接小猴子你是不会抽烟的,肯定是在接他之前,现在还留着这么浓的烟味,”刘雅竹一脸责备,“你的肺不想要了?!”
“唉……这案子,愁啊!”顾林染无奈的笑着。
“你愁个屁,少糊弄我,你什么时候为案子愁过?!”刘雅竹戳了一下顾林染的脑门,“听说,小钱要去禁毒?”
“啊?”顾林染顿了一下,“嗯,我让他明天就去,心都不在这,留着也没用。”
钱子衿一直靠在门边等着顾林染,他怕顾林染溜下了楼自己回家,远远的就看见顾林染和刘雅竹走了过来,两个人异常亲密,刘雅竹戳完顾林染的脑门,还帮他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