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桑以南的侧脸,男人的脸颊紧绷,神色阴郁冷定,显然是恨毒了手里的那个小贼。
盛潇虽然也对这个少年犯充满了厌恶,可是即便要治罪也不是在现在,毕竟这个法治社会是容不下所谓正义使者的。
她不能让桑以南再走上那条老路。
桑以南将那小贼扔到地上,像是扔了一块破布,抬脚踩住了他的胸口。
他的皮鞋一寸寸碾下去,那小贼□□着,抬起两手抱住他的小腿,无力的抵抗。
桑以南无动于衷。
那骨骼崩裂的可怕声响撼动了盛潇的耳膜,盛潇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囫囵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扑向桑以南。
“手下留人!”
她从后方一把抱住了桑以南的身体,将脸贴在他的脊背上,拔高了音量以掩盖嗓音里的颤抖。
男人身体的热度透过衬衫的衣料传递过来,炙烤着盛潇的身体,肌肉紧绷如石,盛潇抱了满怀,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
即便是这般动荡,实则胸膛里被填的满满的,有一种奇怪的踏实。
他们好像是一体的。
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援助,又及时的不顾一切的挡在她前面。
那她也有责任让桑以南悬崖勒马!
桑以南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徐徐的站直了。
“你松手。”他的声音沙哑。
“我不松!”盛潇执拗的将他抱得更紧:“松了你要把人打死了!”
“打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桑以南的声音听起来阴沉枯槁:“这种废物。”
“你不能因为我打死人!”盛潇几乎要吊在他身上了,一个劲的蹭来蹭去:“不行!”
“跟你没关系。”桑以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该死。”
看样子桑以南真的钻进牛角尖里去了。
盛潇想起桑以南之前吃的那两种药,都是对抗抑郁情绪的。
许多事或许不是他想做,而是他克制不住。
如果这会儿松手桑以南就要进局子里吃窝窝头了!不可以!
她一咬牙开始耍无赖,“你骗人!你就是为了我才打他的!你为什么要说谎骗我!”
桑以南:“……”
“你是个骗子!我最不喜欢骗子了!”盛潇大声道。
桑以南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你讨厌我?”他低下头,展开手掌,慢慢的覆盖住了盛潇的手背。
盛潇一怔。
这抓了个什么重点?
她隐约觉得不太好,下意识的要抽手离开。
然而桑以南却更加用力的按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锁住了她,盛潇又用了些力,手腕被扯的生疼。
“你……”她结结巴巴道:“我跟你说打人的事你不要调转话题!”她顿了顿试图把中心思想扯回来,让自己看起来苦口婆心:“你打死了人你要坐牢的!到时候他反而成了受害者,咱们得不偿失啊!”
“他对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厌恶至极!”桑以南没有松手,反倒将她的手腕包在胸前按紧,有晦暗的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跳动着:“我上次放过他了,给了他机会,他不要,死不悔改的回来挑衅,这是他自己找死!”
顿了顿他问:“你却觉得我错了?”
这事儿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还真有不对的地方。盛潇张了张嘴,求生欲让她噤声。
她觉得反派先生现在的情绪有点不受控制,但是出发点又似乎是好的。
像个努力取悦主人却又不得要领的大型狼犬。
她没有注意到桑以南被她眼中的收敛畏惧所刺伤,以为桑以南讨厌唱反调的人。
“.......说不通就算了。”她挣扎了一下,觉得手腕被桑以南捏到肌肉麻木,骨骼像是要断了似的:“你捏的我好疼啊,你要不松手先……”
“我松手了你是不是又要不告而别?”桑以南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含了稀碎的冰碴在唇齿间,话语没头没尾的。
盛潇一愣,没反应过来。
桑以南猝然松开手心,盛潇忍不住揉着手腕后移,她东倒西歪的退了两步撞在了墙上,“砰”一声,桑以南欺上前来,两条手臂撑住了墙体,将她活动的空间堵死了。
男人低着头,将盛潇困在墙和躯体之间,眼神幽暗。
炙热的体温将男士的冷香慢慢的熏蒸开来,转化成了某种强势的暧昧的信息素。
桑以南冷冷的,慢慢的凑近她的侧脸,在她细嫩的耳根呵出一口气。
“所以为什么要走?”
盛潇哆嗦了一下,心乱如麻。
他原来在计较这个!
“我都已经答应留下来陪你了,为什么还要走?”
“戏弄我很有趣是吗?”他咄咄逼人。
盛潇低垂下眼帘,她承认自己是有点戏弄的成分在里面,着实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好像伤害到桑以南了。
“回答我!”桑以南厉声喝道。
这话她没法答啊!
盛潇猛地仰起头,大大的眼睛瞪到极致。
她的眼瞳黑白分明,形状姣好,眼睫浓密,扑闪间显得多情妩媚,此时她秀眉颦颦,显得茫然又无辜。
桑以南怔住。
一片凝固的静默几乎要把人吞噬,而他就像是潜在黑暗中的狰狞的兽,突兀的咆哮,对着周围的人一通撕咬。
他英挺的眉峰动了动,眼瞳中划过一缕难以置信,徐徐的松弛了禁锢盛潇的手臂。
“对不起。”他的嗓音发涩。
盛潇的嘴唇翕动,还没有出声,桑以南突然张开手臂将她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对不起!”他十指的温度降得飞快,轻柔的搁在她的背部,连口吻也是呢喃的,像是在哄:“我吓到你了是不是?”他絮絮中带着几分愧疚:“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盛潇想,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的确有点。
她舔了舔嘴唇,无奈的想,桑以南是想保护她的。
这种感觉很奇特,盛潇自己也觉得稀罕。
可这个男人像受了伤的愤怒的兽,不信任之余却又惧怕被人抛弃,眼下却还要道歉,充满了无措和小心翼翼。
盛潇想起他白日里的傲慢矜持,淡漠从容,与现在判若两人。
他在自己面前失态了,盛潇感到一丝心疼,他不该对任何人卑微。
歉疚感占了上风,盛潇挨过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低声道:“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
我没你想的那么重要,你也不需要因为我的言行而患得患失,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穿进来的倒霉鬼,我把你当利用的工具而已,我也希望在利用完你之后少一些歉疚感。
桑以南僵了僵,松开了她。
他的神色风云变幻,像是在努力的读懂盛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良久,他起身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报了警。
盛潇想她大概真的应该多顾虑顾虑反派先生的情绪,毕竟人家是个抑郁症患者。
大抵抑郁的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抑郁,只是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再受自己的控制。越故步自封,越是江河日下。
比起那个手足无措的像孩子一样的桑以南,盛潇更愿意看他满脸傲慢的怼人。
她算是把桑以南安慰好了吗?
盛潇有点不确定的看着桑以南的背影。
怎么感觉他好像更生气了......
片刻后桑以南辙了回来,低眸看着抱膝坐在他衣服上的盛潇,瞳孔像是某种无机质般,不含任何感情。
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件衣服,我只是让你帮我拿着。”他用目光戳了戳那件西装外套,慢慢的说。
盛潇:“……”
这才是桑以南,猫奴属性的钢筋直男桑以南。
盛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他又变回去了,干巴巴的起身道:“那我回去帮你……”
“扔了吧。”桑以南说,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盛潇:“......”
看来真生气了,这嫌弃的不能再明显了。
枉我还觉得你是个小可怜!从来没见过这么喜怒无常的小可怜!
盛潇都不知道到底是桑以南精神分裂了还是她自己精神分裂了。
经过了这么一串事情,桑以南当然不可能再让盛潇坐他的车,好在他还有绅士风度打底,替盛潇叫了一辆车,把盛潇送了回去。
盛潇坐在别人的车上,扒着车窗看渐渐远去的桑以南,还有逐渐开来的警车。
如她所愿,桑以南大概会跟警察纠缠好一阵子,不会那么早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