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呀。”大将军夫人垂眸轻轻呢喃了声,看不清情绪。
倏尔,她抬眸朝李枢瑾笑得慈祥轻声道:“大婚是好事,可为娘要在此偿还业障,就不下山了。”
说罢她侧身,恭敬得双手合十朝佛祖深深鞠一躬。
李枢瑾看着她沉静和蔼的侧颜一头一阵火气,他高声道:“佛祖能比得过你的儿子,你都五年没有见我了,你难道不想我。”
大将军夫人眼角突然无声划过两行清泪,她抬手轻轻拭去眼泪才转身看向李枢瑾,她朝李枢瑾露出一个轻缓得笑容诚恳道:“我当然想念我儿,瑾儿,是为娘对不起你。”
“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李枢瑾抿着唇低声道,凤眸眼底微微有些发红。
大将军夫人看着他如同幼年一样倔强站着,冷着脸红着眼睛瞪着她,突然眼泪又滑了下来。
她忙抬手拭去眼中的泪,不敢去看李枢瑾,抬眼看着佛祖的金像,双手合十在胸前低声说道:“瑾儿,为娘对不起你。
“可,为娘不能再对不起你。”她低低得说:“为娘已经决定此生不下嘉福寺,侍奉佛祖偿还业障。”
李枢瑾根本听不明白她说什么话,她对不起他是真的,不能再对不起她偿还业障就是狗屁不通,让他十几岁没了爹也没了娘不问不问就是为他好?
他心中冷噤冷噤,他咬牙颈项青筋暴起克制着心中的情绪。
“哈,不回去也好,省得唐媱以后被婆母磨搓。”顷刻,李枢瑾轻嗤出声,眸光桀骜不驯。
“唐媱?”大将军夫人猝然转身,看着李枢瑾问道:“是大旭首富唐家嫡女,唐媱?”
“正是。”李枢瑾点头。
“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大将军夫人突然痴痴笑了起来,她抿唇咽下喉中的抽噎,敛住情绪问道:“她就是你真心喜欢的姑娘?”
她说罢又轻声补了句:“你十三岁说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她垂着眸子看着地面轻轻低喃,语气飘忽一下子散在空中:“你说谁都不得逼你,家里谁逼你随便结婚,你就去战场,你还向你皇叔讨了承诺。”
她抬眸直直得望着李枢瑾追问道:“是她吗?”
“是的。”李枢瑾肯定得答道,与唐媱之情,不知何时而起,一往而情深。
“好,好。”大将军夫人轻喃,轻笑出声,她望着李枢瑾郑重得嘱托道:“我儿找到情投意合的心上人,我儿的福气,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唐姑娘。”
她目光悠远陷入回忆:“要学得你祖父和你父亲,一声一世一双人。”
“肯定得!”李枢瑾想起唐媱眸间划过一抹温柔,语气也放轻了很多,脉脉含情。
“那就好。”大将军夫人眼中闪过懊悔、绝望、庆幸等种种复杂的神情,最后只低低又叹了声:“那就好。”
“母亲。”李枢瑾想了想轻声问道:“你,你要不要见见唐媱?”
他踌躇了句才道:“正好我遇见唐媱也来嘉福寺。”
说罢他目光期望得注视着大将军夫人。
大将军夫人眼前闪过一个娇艳俏丽的姑娘,又转而一个苍白发青僵硬的面容,她双手发颤,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情节想怎么断为好,稍微拖延了会儿。
小可爱们猜猜究竟怎么回事?(づ ̄ 3 ̄)づ
第58章 黄衣女子
李枢瑾踌躇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您要不要见见唐媱?”
虽说母亲不想下山, 他还是希望母亲见一见唐媱, 那毕竟将是他以后携手一生的发妻, 是他一辈子要疼宠入骨的姑娘。
谁知道他刚补了一句唐媱也在嘉福寺, 大将军夫人面色发白,闭上了眼睛, 无声泪流满面, 双手不住得颤动。
“嗒!”燃尽的檀香从顶部坠落在香案上, 细小的声音在空寂的佛殿分外明显, 如同石子砸入平静无波的水面。
李枢瑾茫然得看着大将军夫人, 惊醒过来,他快步走上前站到大将军夫人跟前,手足无措得手掌虚虚悬在大将军夫人背上不敢落下去,凤眸颤动唇角紧抿低哑喊了声:“母亲。”
他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牙齿咬着内腮控制情绪, 悬在大将军夫人背上的手拳了又松,良久,他拿出一个帕子轻轻拭了拭大将军夫人的眼角。
“母亲, 您如果不想见,”李枢瑾停顿了一瞬接着道:“不见即可。”
他的声音低哑, 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悲怆,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尖深陷掌心。
“不。”大将军夫人听见耳边的低声,摇头将眼前的影像甩去,她慢慢睁开眼睛, 泪眼朦胧。
她接过李枢瑾的帕子侧过脸将泪珠拭去,再转过脸时又是端庄优雅的美人,她唇角勉强挂上一个柔和的笑容,柔声道:“瑾儿理解错了。”
她神色收敛得很好,望向李枢瑾是面上神态慈祥柔和,声音也轻柔,她缓缓说道:“瑾儿选定的妻子为娘当然愿意见见,只是你们尚未举行仪式,不知道唐家姑娘介意不介意?”
她确实是想要见见唐媱,这一世。
她上一世开始的时候前期也未见过唐家姑娘,只后来看到了面容苍白神情悲怆的唐媱,可是那时她听信了谗言,鬼迷了心窍,并不同情唐媱。
大将军夫人敛住了眼眸深处的悲伤和后悔,她拉住李枢瑾的手轻声道:“瑾儿你去问问唐家姑娘,她愿意你就将她带来,她如果不愿意,为娘也理解。”
虽然一切都定了,毕竟没有举行婚礼,她担忧唐家姑娘有顾虑。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她心中胆怯,理亏于人,不敢妄作要求,不然以她的身份要求已经大势已定的姑娘来拜见有何不可。
“好。”李枢瑾点头应下,眉间舒展了些,他原以为他母亲不愿下山也不愿见一见他未来的妻子。
他与大将军夫人亲情不如武亲王和武亲王妃,从他固执得称呼武亲王和武亲王妃“爷爷奶奶”可见一斑。
“母亲。”李枢瑾唇角轻抿,目光落在大将军夫人满头银发上,他眉头不由得团皱起来:“母亲,您的头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里都是担忧,想了想,小心翼翼建议道:“如果您不愿意下山,我请洪珂上山为您医治。”
洪珂虽然年轻,可是他祖父是太医院太医署令,医术超群,洪珂年少有为,医术与太医署令相比不遑多让,只是不愿意入职太医院。
“不用了。”大将军夫人摇头拒绝了李枢瑾的提议,她轻轻抬手摸了摸额角的银发,眼眸划过流光轻笑道:“没什么大事,是为娘引以为戒的证据,瑾儿不必担忧。”
她语速很缓,话音很柔,可是语义也很决绝。
她向来有主见,别人劝不了,不然也不会身为大将军夫人侍弄青灯古佛,李枢瑾当年在她上山时劝不了她,现在也没有信心劝得了她。
“好。”李枢瑾垂头低声应道,又猛抬头急声劝慰了句:“母亲您若有事,一定要传信与我,不能,不能……”
他突然有些哽咽,转开了眼,没有再说话。
他年幼失去父亲、两位兄长,虽然大将军夫人在他十岁时就上了嘉福寺,李枢瑾心中不满、伤心、绝望却也很是尊重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
“会的。”大将军夫人和蔼得拍了拍李枢瑾的肩膀,轻声应下了。
她抬眸望了眼已经完全燃尽的檀香,轻声道:“瑾儿去寻寻唐姑娘吧,我在此等候。”
“好。”李枢瑾听到唐媱眸光不由柔和下来,轻轻应下来,拱手转身离开了。
大将军夫人看到李枢瑾转身前温柔的眸光,心下不由得抽痛,她双手扶住抽痛的心口,双目又无声得落下两行清泪。
她转身恭敬得跪在金身佛像前的蒲团上,闭目垂头双手合十轻喃道:“我佛慈悲,弟子已然知错,此生甘愿以身侍佛,日诵千偈,只祈我儿……”
唐媱端正得跪在嘉福寺大雄宝殿三世佛前,仰头恭敬尊崇得望了一眼庄严肃穆的金身佛像,垂头深深一拜。
唐媱本以为自己心中定是千思万绪,真得跪在三世佛前她竟放空了自己,心头所有的大石皆被搬去,莫名得比以往所有时候都平静。
“佛祖在上,信女唐媱……”唐媱双手合十收与心口,心中默默祈祷。
唐媱感念前生不知何德何能,得赐重生一回,她愚笨不得法,此生没有改变和李枢瑾的纠葛,只愿此生凛儿喜乐康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