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尤眠顿了顿，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p>
<p>“我一直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即使我很努力地去学了。”智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我想主要原因是我没有那个叫做心脏的东西，我只有CPU。”</p>
<p>不知道为什么，尤眠竟然有些同情面前的智械。他就好像是一个各方面都完美的天才，却始终却不会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他安慰道：“其实这样也不错，伤心的滋味可不少受。”多少痴男怨女，都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但武力值爆表的智能机械不去考虑怎么毁灭人类，创造一个类似“消灭人类□□，世界属于AI”的口号，却在因为不能学会人类情感而烦恼。</p>
<p>“冒昧地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尤眠说，“我先自我介绍，我叫……”</p>
<p>“尤眠。”面对尤眠惊讶的表情，智械解释道，“我可以读取你身上的ID信息。”</p>
<p>“那你岂不是可以轻轻松松地知道任何一个人的信息？”</p>
<p>“身份特殊的人可不会和普通公民一样，把ID信息嵌入体内。”智械说，“另外，我没有名字。如果非要说，我的型号是ASCI-Ⅲ8957。”</p>
<p>“那我叫你A？”</p>
<p>“我更喜欢S这个字母，它的线条很优美。”</p>
<p>尤眠笑了笑，“好的，S。”</p>
<p>S点点头，“马上有人要来了，我必须离开。另外，我已经侵入了你随身携带的私管，并且留下了可以联系到我的信息，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我会寻找合适的机会帮助你。这是我对你亏欠的偿还。”S说完，便动作灵敏地从窗口跳下，消失了，几乎是下一秒，病房AI的声音响起：“尤先生，唐臻先生和纪蔚辰先生拜访。”</p>
<p>“请进。”</p>
<p>唐臻和纪蔚辰一人手中拿着鲜花，一人手中拿着水果走了进来。明明尤眠和唐臻认识更久，但他却莫名地觉得看着纪蔚辰更亲切。大概是因为唐臻冷冰冰的性格就像S一样，而胖乎乎的纪蔚辰则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p>
<p>“听说你受伤住院了。”纪蔚辰道，“我和唐导就来看看你。”</p>
<p>唐臻问：“情况不严重吧？”</p>
<p>尤眠点点头，“明天我就能出院。”</p>
<p>“嗯，说到这个。文希说他明天有些事情不能来医院，我会安排人来接你出院的。”</p>
<p>尤眠一愣，连这种事情都要唐臻来转达吗？还是说叶文希要把最后的温柔留到明天？</p>
<p>“我明天有空啊。”纪蔚辰自告奋勇道，“我可以来接尤眠。”</p>
<p>尤眠有几分感动，但还是说：“没关系，我自己OK的。”</p>
<p>“哎呀，你太见外了。”纪蔚辰拍拍尤眠的肩膀，“我们谁和谁啊！再说，我还有一件事情……呃，想和你说。”</p>
<p>“什么事？”</p>
<p>纪蔚辰和唐臻对视了一眼，然后抓抓自己的头发，“本来唐导听信你的话，随意修改我的剧本，我是相当生气的。但经过上次在晚宴上和你的交流，我不得不承认你还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p>
<p>几分？尤眠一脸黑线。</p>
<p>“后来我也向唐导打听了关于你的事情。”纪蔚辰肃然起敬，“不得不说，你真是……高深莫测。”</p>
<p>尤眠忍不住笑了：“可测可测，过奖过奖。”</p>
<p>“事情是这样，其实编剧只是我的副业。我博士毕业以后一直留在斯诺大学工作，主要的研究方向还是二十至二十世纪的历史。前几天，我接到调令，要去斯诺大学火星分校带本科生，我需要一名助手。”</p>
<p>尤眠的心开始狂跳——纪蔚辰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p>
<p>“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来当我助手。”纪蔚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p>
<p>所以他的生计问题就要解决了吗！他以后要在大学里工作，作为一名历史学家的助手！</p>
<p>见尤眠没有说话，纪蔚辰忙道：“我知道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有些委屈，但……”</p>
<p>尤眠刚想满口答应下来，突然想起了叶文希。地球和火星究竟有多远？去月球都要大半天，更何况是距离地球有几亿公里的火星呢？是否就像500年前的大洋彼岸一般，再也难见到？</p>
<p>“蔚辰，我谢谢你的好意思。但你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好吗？明天我再答复你。”</p>
<p>纪蔚辰很惊喜，“当然可以。”</p>
<p>三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电影的事情，唐臻和纪蔚辰就告辞了。尤眠在病床上闭眼休息，心想到明天是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天。他会在叶文希身上最后努力一次，无论成功或者是失败，他都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p>
<p>第二天出院时，果然只有纪蔚辰来接他。在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尤眠一直觉得有人在看他，一转头便和一个医生四目相对——是上次在花园里偶遇的医生。医生朝他点点头，又转去忙别的事情了。</p>
<p>“你认识他？”纪蔚辰问。</p>
<p>尤眠自己都挺奇怪，“也不算认识，但他好像对我关注比较多啊。”</p>
<p>“我倒是认识他。”纪蔚辰说，“他叫霍尔·埃文斯，是斯诺大学医学院的特聘教授，我在大学和他过几面之缘。这次‘火星开发计划’中的特派人员，他也是其中之一。对了，去火星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p>
<p>“请再给我一点时间。”</p>
<p>从上次和叶文希分开，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即使就一个电话都没有。但尤眠还是依照他们的约会，回到了美林庄园。并且在网上订购了新鲜的食材。</p>
<p>厨房里的厨具都是21世纪的样子，尤眠再熟悉不过。他大费周折地做了一桌子菜，累得满头大汗，背上的伤又开始拉扯着他的神经。等他全部摆上桌，发现大半天已经过去了，窗外已经夜幕降临。</p>
<p>叶文希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也许……这也是一种答案吗？</p>
<p>午夜，尤眠手腕上的私管终于有了动静，他看着那小小的亮光，不敢去点开。</p>
<p>大概过了半分手，又像是过了半年，尤眠终于鼓起勇气点开私管。</p>
<p>“喂？尤眠？”叶文希打来的是语音通话，尤眠看不见他的表情。</p>
<p>“嗯。”</p>
<p>“抱歉，我太忙了，过不去了，我……”</p>
<p>尤眠打断他，“所以，你打算在电话里和我说分手吗？”</p>
<p>“……”短暂的沉默后，叶文希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p>
<p>“好，我就问你两个问题。”尤眠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第一，在过去的几个月时光里，哪怕是一分一秒，你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p>
<p>“尤眠，你很好，真的。”</p>
<p>尤眠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但这句话实在太搞笑了，以至于他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他盯着餐桌上的玻璃杯，杯子上他面容的倒映在灯光下被拉扯得诡异模糊。</p>
<p>他把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压下，又问：“第二个问题，我们……还有可能吗？”</p>
<p>叶文希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p>
<p>期待又害怕的死亡终于被宣告，尤眠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好像有点如释重负，又有点麻木，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融入在一句话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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