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觉得这样不太诚恳,索性把剑匣打开,横竖吃不着,就闻闻味吧。
神罚是一把高冷的剑,她单独磕头跪拜时它不会有半点反应,但只要凌拂一来它就会发出嗡嗡剑鸣,凌拂把这些贡品都吃了个精光,鼓起腮帮子拍拍剑匣,“嗯,这次你做的不错,救万泥于水火,很有我的风范。”
神罚嗡嗡了几声,它觉得凌拂很厚颜无耻,明明那晚她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拱都拱不醒,没办法,为了救万泥这个傻大姐,只能它亲身上阵了。
在小乙师兄被斩断右手后,皇帝及时赶来,小甲遂掩护小乙逃跑,皇帝下令捉拿贼人肃清永夜宫,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折腾了一宿都没阖眼。
万泥中的毒很奇特,此毒名为孤儿怨,药毒同源,常以香膏的形体存在,在固体时为解药,而毒素却以香气挥发,故涂在身上时无毒无害,但一旦被人闻了去,便会有致命的危险。
万泥回想起那个午后,她被一群娘娘们环肥燕瘦包围着,确实被各色香味熏得不清。
她这司衾还没上任呢,宫里便有人坐不住了,万泥咬牙,决心查出害自己的真凶。
可调查还未开始,皇帝便在前朝直截发落了罪魁祸首,早朝时,他将太尉私通白水望贼人的书信摔在殿前,砍脑袋,诛九族。
宫里的贤妃娘娘是太尉大人的长女,很不幸地在九族之内,她鬼哭狼嚎在宫里自尽了,后皇帝派人在她宫里找到了尚未销毁的孤儿怨,八成是还想留着再毒一波万泥。
至于同凌拂打架的小侯爷,皇帝宅心仁厚放了他一马,发配到边关斩匈奴去了,这也算是圆了老太尉的遗愿。
至此水落石出,圆满落幕。
万泥现在成了马屁精,动不动就到处夸皇帝英明神武,皇帝虽然被她叨叨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但仍颇为高兴,为了表达龙心甚悦,他提前告知了万泥一个惊喜。
下个月凌拂要过十六岁生辰了,作为皇兄,他要给她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地点还是定在章华台。
他要借此警告天下那些不安分的乱臣贼子,刺杀闹事除了作死,毫无前途可言,皈依朝廷才是正道。
得知了该惊喜后,按照惯例,万泥又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觉得漫天一堆幺蛾子在飞,要是那天不出点什么事,都对不起皇帝的良苦用心。
其实皇帝还隐瞒了一个目的,缘由是凌拂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连个上疏提亲的都没有,他很着急,长兄如父,凌拂嫁不出去他难辞其咎。
可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满朝文武偏偏在这时候装哑巴,这让皇帝很窝火。故他想在晚宴上给凌拂赐婚选个驸马,只是具体怎么选还没想好。
正是这个决定,引起了一场腥风暴雨。
晚秋所剩不多时日里,朝辞城四处都是连绵不绝的雨。
此刻,万泥和凌拂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漫天烟雨中,她俩痴痴望着面前的烤炉,沾衣欲湿浑然不觉。
“买不买?”
“买!”
两人一拍即合,同时大喊,“老板,来十串烤面筋。”
“好嘞。”老板把烤面筋烤好递给她们,色香四溢,俩人满足地尝了口,打算边吃烤面筋边去上课。
“老板,你这个烤面筋要是去国子监门口卖指定大火。”万泥夸赞道。
“那可使不得哟,我这个不卫生,不能祸害祖国的花骨朵。”
“……”
万泥使出九牛二虎才拦住了凌拂砸摊,虽然知道不卫生,但烤面筋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万泥开始动摇,她和凌拂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
“对的对的。”
二人达成一致意见,抱着烤面筋趁下课混人耳目潜入国子监,结果刚转过长廊便遇见了萧眠,他斜肩倚在雕梁画柱上,嘴角衔着一尾红叶,高高的鼻尖伏在枝枝桠桠下,半眯着眼,轮廓浮光掠影,似是打了盹。
第十八章
万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张人神共愤的脸,一不小心就把他看醒了。
她吓得赶紧躲在凌拂身后,凌拂今天却出奇反常,她居然又躲在了万泥身后。
木的办法,万泥只得梗着脖子行贿,“萧大人,你吃不吃烤面筋啊?”
萧眠摇着头闲适道,“这些食物我一般不尝,总是放太多肉和地沟油,吃起来十分危险。”
万泥听了联想到摊主的话,顿时一脸惊恐,担心受怕,“那万一吃多了会不会死啊?”
萧眠笑了,“那倒不会。”
万泥刚要松一口气,只听他又幽幽道,“但吃了会变胖,这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万泥当场石化。是在下输了。
她赶紧拉着凌拂跑开,“殿下。”萧眠唤了凌拂一声。
“凌拂,萧大人叫你呢。”万泥忍不住提醒道,明明今早买烤面筋时她还好好的,怎么眼下忽然魂不守舍的样子呢。
凌拂停下脚步,心砰砰直跳,她凝视他的脸,那张如同笑涔涔透明的虾子的脸。
而她,虚张声势,宛若咬人的竹叶青。
“殿下是要过生辰了吧。”
“哈?”凌拂呆懵。
万泥瞪着两只死鱼眼彻底惊呆,她还头一次见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的,而且还是一国公主。
“啥时候啊?”凌拂持续呆懵。
“大概还有月余吧。”萧眠皱了皱眉。
“哦,那着啥急。”凌拂转过身,萧眠又叫住了她,他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包种子,微微笑,“这是臣送给殿下的礼物。”
凌拂脸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兵蟹将,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什么种子?”
“殿下种种看不就知道了?”萧眠眉梢风情万种,凑近她耳畔低语,“臣保证,它会在殿下生辰那天给殿下一个惊喜。”
一旁的万泥听到“惊喜”二字,条件反射般哆嗦了一下。
后来,万泥才知道凌拂从小到大从没过过生辰,她亲妈,也就是老王后,天天守在陵墓里对着老昒王的尸骨念经,有时候悲恸至极寻死觅活,根本顾不上管她这个女儿。
知道真相的万泥心里唏嘘,她抱了抱凌拂,心想一定要给这个从小缺爱的女孩过一个完美的生辰。
月余后,天气骤冷,初雪坠落,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鉴于百官们难以登临的前车之鉴,皇帝下令,务必提早出发,不得错过生辰当日的晚宴。
云扫风开,风华毕现,凌拂的生辰宴办的格外盛大,一草一木精巧豪奢,楼台宫阙气象万千,无一不昭示着大昒的繁盛国运。
可她的心却不在这上面。
心瓣像橘子一般肢解如水,而后一缕缕分错摇曳,她脑海中接连徘徊不去的是萧眠的脸,素极,烈极的脸。
章华台上,当刺客放出暴雨梨花的生死一瞬,她溺毙于他眼中的一汪清泉,一茶匙的泉。
那般好看的眼睛,一叶见青山,一眼知万年。
自章华台回宫的这些天,她自己想了很久,见了萧眠总是绕道走,终于,现在她想通了。
她喜欢他。
她雀跃着守望着呵护着他送的种子,从它们发芽伊始,到茎叶舒展葳蕤,凌拂从未觉得光阴如此漫长,无望而冗长,繁杂又荒芜。
她对他的爱如芒种般疯长。
天色薄暮,凌拂欢天喜地喊来了万泥,“看看看,厂督送我的种子开花啦。”
万泥看去,见那浅白色的花瓣如月拢纱,繁星一点,萤火漫天。
“是昙花。”万泥瞪大了眼。
凌拂一眨不眨注视了花好久好久,花想开了,她也想开了。
今晚,自己的生辰,她决定向萧眠表白。
一切都在预示着好兆头,万泥帮她梳妆打扮,只听凌拂咋呼,“啊,我左眼皮一直跳,好开心。嘁,右眼皮怎么跳起来了,去它的迷信,我才不信这一套。”
妆后的凌拂通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侵略美,眼睛宛若辛辣的琥珀,光芒诡异,绿幽幽的摄人心魄。
万泥一手将她发髻中的包金小梳拨正簪好,灿灿幽光,远远看去一片小山重叠金明灭,正衬朱唇一点桃花殷。
“这是我吗?”凌拂晃了晃脑袋。
万泥吾家有女初长成般地笑,由衷赞美道,“今天你是最漂亮的人。”
半时辰后,她俩一同研究着尚衣局送来的礼服和鞋子,凌拂戳了戳那个木头疙瘩鞋,“感情过生日还得踩高跷哇,这不为难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