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允离和裴媛都心中一震,只觉他这笑容,竟有几分像太子,俊美的模样和温柔的气度也有几分相像。
莫允离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觉得江公子亲切了。只是细细分辨,太子哥哥的温柔之中藏着几分促狭,而江映川的气质中,却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之意。
江映川见莫允离只顾盯着自己看,他的眸色也微微深了一瞬。
他安慰道:“姑娘莫要着急,他们身怀武艺,追了那姓黄的歹人出去,并没有被他发觉,而且一路追到了他们的驻地。因怕他们趁夜跑掉无法追踪,韦公子二人一直守在那里。如今我已经调了可靠人手将那歹徒藏身的庄园围住,很快就能一举成擒。”
大家听江公子说的笃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莫允离看着他这么侃侃而谈的模样,越发像自己的哥哥了。她压抑住自己的思念,轻声道:“江公子,你为何要去大雁塔?你在塔上发现了什么?你回到延州,就让管家收集沈括大人的资料,又是为了什么?”
莫允离跟宁行空去探索大雁塔,在塔上碰到了江映川和他的表妹,这件事他们回来没有告诉众人。听到此处,众人都不由十分惊讶地望着江映川,显然,大家都觉得这里面必有文章,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江映川似乎并不惊讶,他淡淡一笑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韦兄是我挚交,我从未在他家中见过你们。我们在酒楼上相遇的那一天,姑娘你分明是初次逛西安城,我说的可对?”
莫允离没想到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反诘自己。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江映川不愧是今科状元,果然聪慧
而又难缠。
他们四目相对,一时僵持不下。
莫允离望着他,轻声而坚定地说:“江公子知道九鼎的秘密。你也是来找九鼎的!”
众人皆一惊,九鼎之事,事关重大,朝廷与铁墨人在内的八方豪杰诸多势力,多年暗斗,从未公之于众。
乔公公凝视着他,寻找九鼎的事情,在朝中由兵部尚书和太傅裴世光一手督办,即便江映川之父江阁老,也并未参与在其中,江映川又是如何得知的?
马车中气氛一时变得有点紧张。
江映川看着他们暗暗紧张的模样,他忽然一笑,望之更加英俊了:“诸位果然不是韦兄的仆役,诸位是从京城来的,对不对?”
☆、沈括七
莫允离他们初到西安城,这并不难以查证,但是他们是从京城来的,这就不易得知了。莫允离他们不由都警惕地看着他。
江映川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即便跪在了莫允离的面前:“公主殿下,鸿胪寺少卿江映川,拜见公主殿下!”
莫允离端坐不动。阿花从莫允离的膝盖上抬起头看着他们。
莫允离轻声问:“江公子是如何识破本宫的身份的?”
江映川抬头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臣初时未敢确定。到了今日马车之上,公主叫破臣的目的之时,臣也明白了姑娘正是公主殿下。除却公主,不会再有这样气度雍容见识不凡,又熟知九鼎之事的女子了。”
莫允离知道这多半要归功于那引蛇出洞的紫藤花宴,只是铁墨人为祸一方,自己和韦大人也是不得已才暴露行藏。一旦暴露,有心人自然不难探查。
她和众人对望一眼,大家都决定要速速离开陕西,以免横生枝节。
江映川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珏,道:“公主在途中失踪,臣奉陛下密旨,前来找寻公主及九鼎的下落。”
莫允离一惊,乔公公已经起身接过那玉珏,他看那龙纹细致玉质柔润发着淡淡光华,确实是密旨的信物。他朝莫允离点点头。
莫允离便道:“公子平身,不必多礼。如今本宫微服出巡,一切宫中礼仪,皆不必讲究了。”
江映川欠身道:“是。”他面上恭敬,但注视着莫允离的目光,还跟刚才没有什么差别,莫允离心中喜悦。
她身份高贵,宫中的仕宦勋贵子弟,只要得知她的身份,立刻就变得毕恭毕敬,所有的事儿都让着她。小时候不觉得,稍长大了一些之后,就觉得十分无趣。
如今好不容易出宫做了平民,她可不想重温宫中的无趣生涯,没想到这江映川并不是像他们一样是个无趣的人。莫允离又想起了他扮女装的模样。那江小姐举止大方又温柔,除了个头高些之外,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男人。
莫允离看了她两眼道:“江公子,既然如此,那把你所知的九鼎的情况都说一下吧。”
江映川便将他所掌握的情况一一道来。莫允离听他说完,不由沉吟良久,她轻声道:“黄河源头么?”
江映川点点头道:“是三江源头,黄河、长江、雅鲁藏布江的发源地。不知公主殿下可有下一步的计划?”
莫允离轻声道:“我们的计划便是要去黄河源头。”
江映川道:“微臣收到的命令,是找到公主,追查九鼎的下落。如今微臣已经见到了公主殿下,在这里找到九鼎之后,微臣便得回京城复命了。皇上第二批人手,马上就到,将由上官大人领队,保护公主。”
莫允离望着江映川还没说话。阿诺金糕忽然道:“江公子,既然你知道了公主殿下的身份,那你表妹多次对公主无礼,你说该怎么办?”
大家没想到阿诺金糕会在此翻旧账。那江映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惭愧懊恼之意,他重又跪倒在莫允离的脚边,低头道:“臣的表妹自幼孤苦无依,臣教导不力,冒犯了公主。她的过错,由臣承担,公主请责罚臣吧。”
莫允离看着江映川,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忍,那时小姐固然十分可恶,但是江小姐却一直很友善,既然他这么说了,莫允离便道:“江公子请起来说话,你那表妹确实出言不逊,今日她得罪的是本宫,明日又知是谁?”
裴媛忍不住在一边道:“公子,你们对她一力袒护,恐怕将来更会酿成大祸。”
沈幽幽笑了笑道:“听说时小姐考过了女试?以后要到朝中为官了?就她这样的脾气,又如何办差?”
江映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沈幽幽。这女子极为温柔美丽,可说出来的话,却这般厉害。表妹为了女试准备多年,如今她寒窗苦读一举夺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江映川其实在昨夜就猜到了公主的身份,他昨夜严厉弹压表妹,却没有跟公主相认,就是怕公主追究表妹的过失,没想到今日公主追问九鼎,他再也瞒不住了。
他抬头恳求道:“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怜悯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女,脾气古怪,不通世情,对她从轻发落吧。”
莫允离正要说话,乔公公道:“江公子,此事我们回去再计较。你在这里代她认错,她心中如何想,我们并不知晓。此刻,我们先将那铁墨人的同党捉拿吧!”
江映川的脸色一白。莫允离想到了江府众人所言,知道那时小姐恐怕就是江映川的未婚妻。
她心想原来这就是心悦一人么?即时冒犯皇威,也要为她求情?她的脑海中浮起了那夜晚出现的高大的未婚夫。他千里奔袭,一意逼婚,是同样的道理么?
莫允离将整个念头赶出了脑海,不,他只是想羞辱欣国人,羞辱我罢了。对一个人好,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应该是什么样,莫允离心中又有点迷糊。像父皇对母后么?又敬又爱么?还是像哥哥对诺莎香琼,形影不离,倾心维护?还是像宁行空……
莫允离不由一惊,我为什么会想到宁行空。这一路行来,每到危急时刻,他总是挡在我面前,可他是护卫,保护我是他的职责啊。
莫允离只觉有点烦恼,她抬眼望着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桃林,此时又看到了那千沟万壑的黄土山岗。
马车也变得有点颠簸,在对面高高的山岗之上,一丛绿树绕着一个村落,村落中最高大的青砖瓦庄园,檐牙高啄古朴庄严。
莫允离轻声道:“前方可是沈大人旧邸?韦公子和我的护卫,是否就在那里?”
江映川道:“公主,的确就是那座庄园。如今庄园周围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了。公主,我们的车便停到村口的大槐树下,不要再靠近了。以免一会儿混战,伤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