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一惊,望着宁行空。宁行空虽然是阿诺金糕的表哥,可他同样是假王子的心腹,如今居然被他听到了这样的秘密。
宁行空见大家的目光,他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
阿诺金糕看到了大家望着宁行空,他忙道:“我表哥他,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绝对可靠,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信寄给他,让他来救我了。”
“金糕,你是如何逃生的?”上官冷鹰忍不住问。
金糕笑了,他的话说的很轻松,可是大家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悲壮:“要感谢裴夫子临别送给主子的锦囊。他吩咐我们不到最后不要打开。我们的侍卫一个都不剩的时候,我主子说,这就是绝境,他便打开了锦囊。”
连乔公公都变得聚精会神起来。
金糕望着宁行空的眼睛,此刻,他仿佛回到了朔风猎猎,当年的十里长滩。
他和宁骥已经走投无路,他们十分勉强才能背靠背站着。宁骥拆开锦囊的时候,手上的血污差点儿模糊了字迹。
只见锦囊中的纸条上有短短的一行字:“分兵,渡河,走小道。”而锦囊中还有一张小图,画着一条翻越欣国和铁墨国两国边境的绝密小道。
他们遇袭的十里长滩,再向北走三里,便是图上那小道的中段了。
阿诺金糕道:“我与王子就在河滩上分手。王子拿着图穿过小道回铁墨。我则……”他顿了顿,说:“负责引开敌军。”
大家都没想到阿诺金糕这个梦想做吟游诗人的滑头小子,原来这么有胆色。
“金糕,你真勇敢。”莫允离轻声道。
金糕居然有点脸红了。这可太稀奇了,他的脸皮可是不一般的厚。
“那么,当年你跟小哥哥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么?”莫允离有点失望地追问道。
阿诺金糕看了一眼宁行空,两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沉痛:“是的,从那以后,我和王子分隔多年,从未再见过面。”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没有遇到阿诺金糕之前,大家都认为只要找到了他,就找到宁骥的下落,没想到又是一场空。
所有人都看着莫允离,看她垂着头,好像马上就要哭起来了。
裴媛正准备劝解他,却见莫允离抬起头,她清亮的嗓子有一点沙哑着,她问金糕:“小哥哥,他还活着对吗?”
阿诺金糕忙点头道:“是的!”
乔公公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你们有什么联络方法么?”
阿诺金糕微微一愣,他看了一眼宁行空。
小公主重新燃起了希望:“金糕,你能找到小哥哥对吗?你知道他的消息对吧?”
阿诺金糕点点头道:“我们分别的时候,约好了几个秘密地点。用于交换消息。那是王子去欣国为质子的时候,王后殿下为他准备的退路。”
小公主不由睁大了眼睛。
阿诺金糕有点沉痛地说:“可是当年我到了第一个地点的时候,不仅没有看到接应的人,还差点儿被捉住。那个接头点已经被铁墨国皇帝摧毁了。”
公主不由伸手抓住了阿诺金糕的胳膊:“金糕,可是你还是联系上了小哥哥,对吧?你们还有别的方法通知对方,对吗?”
☆、冀州鼎四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房中烛光摇摇,莫允离急切地望着他。
阿诺金糕看了一眼宁行空,他点点头:“对,我们有联络之法。不过每次都是殿下通知我。我们约好了识别对方的暗号。因为第一次联系的时候,出了危险,我们之后的联系都十分谨慎。”
莫允离看着阿诺金糕,她十分失望地说:“金糕,这样说,我还是见不到小哥哥啊……当年你们遇袭之后,为什么不来找我和哥哥?”
裴媛和上官冷鹰也道:“既然遇上了那样的危险,你们为什么不折回欣国,寻求帮助?”
阿诺金糕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宁行空。他见宁行空似乎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诺金糕忙垂下了头,抹了抹眼泪道:“我和王子约定的第一个见面地点,就在欣国境内。可是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未见面,那接头的人们,便被人屠戮殆尽了。王子和我都认为欣国也不安全。再也不敢在欣国抛头露面。”
莫允离听到这里,也十分难受,她叹气道:“小哥哥原来是觉得欣国也有坏人的同伙,也有人要害他。所以他才不敢来找我啊。”
金糕忙抬头道:“对对,就是这样。”
而此时,站在人群之后的宁行空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突然说:“不仅仅因为这件事。当年,他们遇袭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欣国官府。”
莫允离回头望着他,她总觉得他像一个谜团,自己看不懂他。
阿诺金糕大惊,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拦住宁行空。
宁行空看着莫允离,静静地说:“王子在欣国长大,自然对欣国无比信任。当年遭遇袭击,他们逃脱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向欣国求助。连他母后的避难点,都是在欣国官府那里碰壁之后,他们才想起来要去的。”
大家都吃了一惊。莫允离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忽然隐隐明白了这么多年,宁骥为什么不再联络她了。
他的话,让她忽然想起了她和宁骥之间身份和立场的差距。不管他们的情谊有多么真挚,也越不过那些巨大的鸿沟,和诡谲的波涛。
乔公公看莫允离脸上痛苦的神色,他突然冷冷道:“当年你们是向偏关的守将求助吗?你们可知道,过去三十年里,铁墨频频袭扰中原,偏关十里长滩一带,就是浴血的战场!当年宁骥归国的前两个月,偏关守将刚刚击退了铁墨的进攻。偏关守将,最恨铁墨,又怎么会帮你们。”
上官冷鹰点点头道:“宁骥和金糕是我们的朋友。可是铁墨,说是我们的附属国,却年年兴兵,是敌国没错了!”
阿诺金糕的神色暗淡起来:“是的。我在欣国太久了,忘了这一点。王子记事起就长在欣国,他更不明白这些。那时候,在他心里,欣国比铁墨更亲近。没想到会被拒之门外。不仅如此,我和王子第一个联络地点被袭击,也少不了欣国人的通风报信。”
阿诺金糕看着莫允离,到底还是把最终的实话说出来:“从那以后,王子跟我通信联络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回欣国的事儿。”
莫允离的脸变得苍白起来。她上一次意识到铁墨是敌国,还是被那假王子围住了逼婚的时候。
她轻轻道:“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事。小哥哥走了之后,我寄了那么多信和东西,都送给了铁墨的假王子了吧?那么,小哥哥他,如今还想再见我么?”
阿诺金糕大吃一惊,他看着宁行空,只见宁行空的眼中闪过了极浓的悲伤。
他走了两步,走到公主面前恭敬地弯下腰来:“天上天下高山平原最美丽的公主殿下!我始终认为在欣国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我尚且如此,王子殿下在欣国度过了那般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又怎么会将您,将大家忘记?”
莫允离眼中重新又燃起了希望。
乔公公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莫允离问金糕:“那,小哥哥,他会来找我么?”
金糕重重点点头道:“公主,您别担心。下一次王子联络我的时候,我一定把您的消息传回去。他知道您如此挂念他,只要他确定了安全,他一定会来找您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宁行空。
莫允离不由也看了一眼宁行空:“你,是阿诺金糕的表哥,如今又听到了这样的秘密。你现在到底站在哪一边呀?”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上官冷鹰都去摸腰间的兵器。他们都没想到莫允离会在此时,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宁行空的脸上也闪过错愕,他望着公主,缓缓道:“我忠于真正的铁墨国王子。”
莫允离望着他,她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莫允离又看了一眼阿诺金糕,垂下了眼睛,悲伤地说:“我总以为那些复杂的事情,与我无关。有父皇母后,有哥哥小哥哥,我只要开开心心地实现我的梦想就好了。”
裴媛和上官冷鹰见小公主那么难过,不由齐声道:“没错,是这样的。”
莫允离望着大家,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又悲伤的微笑:“世间万物彼此相关,我们是彼此的因果。被我所忽略的一切,总会有一天如惊涛拍岸,让我不得不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