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觉得她的衍哥哥真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自小学习轻功,这一身轻功怎么说也能在无界大陆排得上前五。
曾经的她骄傲自负,毕竟小小年纪轻功就如此了得,再加上谷内众人的阿谀奉承,更让她的尾巴翘到了天上。但自从墨衍来了无妄谷之后,谷内的风向却转了,她的院落逐渐无人问津,这让她自尊心受到了重创。
那日,她偷偷溜至了墨衍的院落,大声嚷嚷道:“墨衍,是个男人就出来和我比试比试。”
少年穿着蓝衣站在花树下,笑的温润如玉。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墨衍。
她看得有些晃了神,但片刻后,还是抽出了腰间佩剑,直直朝少年刺去。
少年不疾不徐地闪开,一双桃花眼惑人心神,他将右手背至身后,浅浅一笑:“来,我让你一只手。”
“你休要瞧不起人!”她何时被这般羞辱过,执了剑,攻势更加凶猛。
但少年区区几步便躲开了她的攻势,轻声笑道:“再来。”
斗了几十回合,少年只闪不攻,让她觉得无趣至极。她随手扔了佩剑,愤恨地说:“我轻功好,剑术却不怎么样,这般比也不公平。”
少年眉眼弯弯,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轻语:“不如我来教你?”
她倏地红了脸,但顾及面子,还是退了一步,撇过头去:“不需要,你就是瞧不起我。”
“没事,你随时都能来找我。”少年捡起了地上的佩剑递给她,“伯父送你的东西还是收好了,省的被他责骂。”
她看了少年一眼,终是接过了佩剑,运了轻功离去。
那时的她想,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的人,他的确值得全世界的好。
“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莫雪珑止了回忆,抬头却看到了淮初之那双寒凉的眸子。
她心下微微一颤,换了一副笑颜:“衍哥哥如此好,姐姐还是早日嫁给他吧,莫让他伤心。”
淮初之轻轻一笑,打量着她道:“也好。”
莫雪珑眼中的讶然一闪而过,但她很快扬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那我该提前叫声嫂嫂了,等到那日,我还要向嫂嫂讨杯喜酒呢…”
“好。”淮初之不言更多,莫雪珑看着她脸上的笑,恍惚间觉得她似乎也是爱着墨衍的。
“谷中近日似乎来了个贵客,十分怕猫,你可得看着这花猫些,别冲撞了她。”淮初之似没注意到莫雪珑的反常一般,低声对她说。
“啊…”莫雪珑猛地缓过神来,“我知晓此事,只是有些糊涂忘了,谢谢姐姐提醒。”
“天就要暗了,早些回去吧。”淮初之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温了语气。
“那我就不打搅姐姐休息了…”莫雪珑抱着花猫,抬头看了一眼淮初之,心不在焉地出了门。
月明星稀,院中静谧的只闻得风吹草木的喑哑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划过夜幕,她停留在屋上,迟疑了片刻才揭开瓦,看了看房内的人。那人似睡得十分的沉,隔着纱帐也能听得他轻微的呼吸声。
她垂下眼帘,跃至地上,无声地推开房门。
在哪呢?
她细细翻找着柜上的东西,虽十分焦急,却也没发出一丝声响。
“呵…”
一女子浅笑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这笑声吓得她一抖,差点将手中的东西摔于地上。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个东西,秀眉微蹙。
“谁?”她压低了声音。
“呵…你偷偷溜至别人房中,还问我是谁,是否太没礼数了些?”女子的声音意外的清冽好听,却夹杂了一丝冷意。
“这明明是…”那个黑影不悦地蹙眉,想开口,却突然止了声。
“是啊,这明明是我的房间,怎会有女子呢?”男子冰凉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炸开,那黑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心底一片疼痛。往昔的回忆涌出,那声音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划了几刀。
“雪珑,好久不见了呢…”男子不知何时燃起了一道烛火,烛火下的他眉眼如初,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
莫雪珑仿佛回到了那个清晨,少年就这样站在花树下看着她,笑意盈盈。那时的她还太单纯也太天真,只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回想起那日自己与淮初之说的话,她的衍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可那话她只说了一半,她的衍哥哥,也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人。
“你是何时察觉的?”她掩了眸中的痛楚,看向那白衣女子。
“起初我觉得你只是心悦于墨衍,才会来我这探听消息。你送我的那些东西啊,早就被我丢了,下了药的饭菜和掺了毒的香囊…一个女子怎么能这么恶毒呢?”淮初之看着她,眼底皆是怜悯,“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说到墨衍时的眼神,并不是全是爱意,还夹杂着一些迷茫与无措,甚至偶尔还有几丝阴冷的恨意。”
莫雪珑将头垂的更加低了,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所以下午你说谷中来了贵客,是在试探我?”
“我本只想随意试探一下,谁知你竟这么蠢,这般容易就上了勾。”淮初之似有些疲累了,倚在了墙上,“你急什么呢,怕我真和墨衍成亲吗?”
莫雪珑似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双手紧紧攥着,有血自她的手上滴落。
是啊,她慌了。当她听到淮初之要嫁给墨衍时,她只想着要赶紧偷得令牌,搅得无妄谷人心惶惶,令他们无法成婚。
她突然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盯着淮初之,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嚷道:“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就像当初利用我一般,等你没有价值了,他就会将你丢至一边!你当他这个谷主不知道我日日来寻你吗,你当他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根本就不信你!他是在拿我试探你呢!我等着,等着你被他利用后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那一日!”
她的言语十分恶毒,但淮初之面上却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双沉静的黑眸冷若寒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此刻只是在看一个杂耍的小丑一般。
“呵…”莫雪珑突然落下了泪来,有些怜悯地转眸看向墨衍,“我早该猜到的,她根本就不爱你,难怪她能在我说与你往事时谈笑风生,难怪她还有心思去观察我、算计我、计量这些事情。一般女子若听到心爱之人与他人的事情,心会乱,会妒忌、会难过,而她…哈哈哈哈!”
莫雪珑突然大笑了起来,眼神中带了几分怨毒:“墨衍,你也有今日?我莫雪珑因轻信于你,害得一家上下几十口只余我一人,若不是我轻功好些,是不是早就变为一缕亡魂了?只可惜,你爱的人并不爱你呢…我诅咒你这一辈子不得所爱,而你,只能如野狗一般对她摇尾乞怜…”
她话音还未落下,一柄长剑自前方而来刺穿了她的肺腑,她抬起头来看着墨衍,眼中竟有了笑意。
莫雪珑就这样带着笑意,缓缓地倒在了墨衍房内的地上,而刚刚那个充满仇恨的女子仿佛在这个瞬间不复存在了一般。
“聒噪。”墨衍狭长的桃花眼难得泛出了一丝不悦。
他转而抬眼看向了淮初之。“初之,你觉得,她所言之辞有道理吗?”
淮初之淡淡扫了一眼莫雪珑的尸首,抬步离去:“热闹看够了,累了。”
“看来,她所言非虚呢…”墨衍突然阴恻恻地笑了,闪身挡在淮初之面前,桃花眼里皆是笑意。
淮初之蹙了蹙眉:“大半夜,不让人睡了?”
“嘻…”墨衍笑出了声来,“初之怕我?”
淮初之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其实她并不清楚墨衍与莫雪珑的过往,也不知道墨衍到底有没有爱过莫雪珑。但他就这样亲手杀了她,冷漠的仿佛在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般。看到这番场景,她的心下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虽莫雪珑暗地里设计她,但终是被逼到如此的。她不恨她,只觉得她有些可怜。
墨衍见淮初之不说话,伸手拂过她的发丝,轻声道:“我的初之又在悲天悯人了吗?我给过她机会,若她走了,我既往不咎。可她还是执迷不悟,不仅参与了背叛我之事、要偷我的令牌,还去找初之说了这些没用的话…”
见淮初之还是不语,他笑的愈发意味不明:“其实莫雪珑只是一个棋子,这件事的主谋逃出谷去了,不知初之可否帮我杀了他?”